1945年7月,在云南陆良县中,我与刘国鋕烈士碰面了,初会的情景深深印入我的脑中,他热烈地欢迎我,关切我旅途劳顿。因为我新从重庆去,他热切地问询重庆的情形,并问到刘光、朱语今、张佛翔等新华日报“青生”工作同志。他说他和他们(刘、朱等)失掉了联系,写信去联络,也未联络到,他非常以此为念。这些是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热情,对朋友象一团火似的,重视领导,视这如同生命。
其时他作县中教导主任,因为县中校长是县长(全镇声誉昭著的民主老县(长)熊从周)兼,公务忙,很少到校,国鋕烈士实际上负担校长职务。教员多系进步知识分子,并有民先队员,大家为一个理想奋斗。校务实质上采取集体领导个人负责方针。因之该校在国鋕烈士起主要领导作用下,一年之间,大大改观,校风渐趋纯正,学生赌博冶游,不务正课,殴辱教师等等恶劣风气都基本上纠正转来了。并初步在部分学生中灌输了进步知识,植根了革命观点。这点作用很不小,日后在解放战争中,迤东一带人民武装揭起大旗,蓬勃开展,这时播下的革命火种是起了相当作用的。
这时国鋕烈士投身于政治斗争经历尚浅,自然修养上有不少缺点。他思想上是服膺了马列主义,但感情上仍带浓厚的自由主义色彩。他经常强烈(强调)“爱情·友谊·学术”对他生活的重要性,认为陆良这个环境满足不了他这方面的要求。同时强调学习英文,认为再在陆良呆下去,英文要愈更丢生疏了。但另一方面,他家里要他去外国留学,他拒绝了,认为祖国的革命斗争更重要,更能磨练自己。这些表现了他坚持进步的实质所在。
他终于1946年返川了。主要的动机是因为双十协定后,国内和平有希望,进步朋友圈内强调和平的议会斗争方式。国鋕同志估量自己的诸种条件,认为在这一斗争中还可提供相当贡献。我在陆中多教了半年,46年的7月,我也由滇返渝,复与国鋕烈士会面。这时,他在重庆搞青运学运,但关系很少,局面没有打开。在工作中,他表现了很大的“钻”劲和执着精神,逐渐地从这些活动中摸到了“门径”打开了局面,并重新与新华日报“青生”发生联系,获得了领导。由此直到1947年冬我与他分别之时,他一方面搞城市民主运动,搞学运、青运、职青工作,帮助挺进报的出版和负担发行。另方面又支援农村斗争,动员学生下乡,经济上募捐资助下乡朋友,在这一大把工作中,他从未表现过疲倦和怠惰,一贯保持着积极的工作态度和高度的热情。他之参加共产党,大概也是此时。
这一时期国鋕烈士经受的磨练逐渐深刻。过去他的主观相当强,往往太过坚持自己的意见,因而影响到他同更多朋友的团结。这时他变得谦虚了,善于倾听人家的意见,并能把这些意见总结起来。同时他对于朋友或同志、学习、工作等各方面问题的解决和帮助,也表现高度的热情、耐心。我发觉他在联系群众方面大大地进展了一步。因为工作烦(繁)重,头绪多,很多摆在面前的问题需要他深思熟虑地去解决,因而养成了他勤于思考的良好习惯。作为一个布尔什维克的诸种条件,是逐渐地在他的生活思想、作风上形成出来了。
国鋕烈士当然也有不够的地方,我时时觉得他的阶级警惕性不够。他太强调了一点家庭关系对他的掩护作用,而对于阶级斗争的严重意义还体认不够。这不能不说是国鋕烈士在阶级观点上还未充分成熟。可喜的是,国鋕烈士这些不够方面是在狱中的斗争中得到了考验和补偿,他在最凶恶的阶级敌人面前表现了严正的布尔什维克的坚定立场,他在最恶劣的牢狱生活中坚持着进步。这些,使得国鋕烈士变得更完整,更足以为生者的楷模。我们崇敬他,更要向他学习。
每当想念起国鋕烈士的时候,一个火热的布尔什维克的面影就生动地显现在眼前。我们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是在他的住所更装的,我们谈谈笑笑,度了一个愉快的傍晚,他把身边最后留下的钱都一齐给我作路费,在冬雨濛濛的黑夜中,握手告别,他说:“欢迎你胜利归来。”这当然是句准确的话,在毛主席英明正确的领导下,中国人民打垮了反动派,我们是胜利回来了!烈士,亲爱的同志,你想望的日子既已到来,你虽然遭受了敌人的毒手,然而你的鲜血既是流在祖国的大地上,是没有白流的,安息吧!亲爱的同志!
195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