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在追光中上。
童 鸿 江姐用自己纤弱的血肉之躯和钢铁般的意志，煞住了这股叛变的逆流，抑制了敌人的嚣张气焰，难友的心情也稳定了许多。现在，渣滓洞内看似日趋正常。可敌人却又在策划一个新的阴谋。
【起光。二处办公室。
徐远举 半年来，我们摧毁了中共重庆市委及其外围组织，取得了胜利。但是，在审讯中共分子的过程中，也有令人思考的问题呀。中共党内有刘国定、冉益智这样的人，也有江竹筠、李青林这样的人，而且还不在少数。为什么象江竹筠这样的人，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临危不惧，面不改色呢？白指导员，你是从中共方面投诚党国的，你应该了解吧？
白佑生 因为……这些人有他们的信仰，有他们的理想。所以，我们必须采取手段动摇他们的信仰，化解他们的理想……否则即使我们有千军万马，打得他们溃不成军，他们也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
猩 猩 可是……
徐远举 我们怎样才能动摇他们的信仰，化解他们的理想呢？
白佑生 依我看只有感化，或者叫感训。
徐远举 你说得对，白指导员。你是从他们那边过来的，你深知他们的内情，就深入细致地谈谈。
白佑生 好的，好的。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因而也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两个严峻的考验，一是失败时，容易产生信仰动摇，理想化解；二是和平时期，经不起色与财的诱惑，贪污腐化，蜕化变质。当然，今天关在渣滓洞的人，还谈不到第二种考验。可是，他们今天面对的形势，有利于我们做动摇、化解的工作。
徐远举 谈得好。李所长，你有何高见？
猩 猩 我听处座的。
白佑生 徐处长，目前我们可以先摸摸底，然后对症下药。
徐远举 白指导员，这可是你立功受奖的时候呵！
白佑生 承蒙处座抬爱。
徐远举 李所长，要好好配合白指导员。还有，有些人到渣滓洞后又翻供了，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犯人里面有人在做工作？这也得在感训的过程中注意查查。要做到外松内紧，不动声色。
猩 猩 是！
【在白佑生指挥下，宪兵迁场。
【童鸿上。
童 鸿 二处对感训工作的布置，胡浦、钟伯已洞察其险恶用心，当即利用暗地设置的，各室之间的联络渠道，与女室李青林和男室地下党的有关同志交换了意见，认为这是敌人自以为形势对他们有利，想瓦解我们的斗志，动摇我们的军心，我们应该针锋相对，组织学习，坚定信念，鼓励大家唱革命歌曲，创作新诗歌，做到隐而不露。墙报原则上不写，有些本来是笔杆子，躲不掉，可以应付应付，最好是天南海北，不着边际。图书室是我们的联络站，可以及时交换信息。借书时不登记书名，以免追查。
【胡浦上。
胡 浦 钟伯、童鸿，快看今天的《中央日报》
钟 伯 又有什么新消息？
胡 浦 看这儿！
童 鸿 这么说，陈庚将军的部队已经打过了黄河，刘、邓大军转战大别山也摆脱困境进入豫西。
钟 伯 太好了，看来我们就要大反攻了。
胡 浦 快把这个消息转告各室
【坐在门口的老张打了个喷嚏。
童 鸿 快走！白佑生来了。
【胡浦等人下。
白佑生 钟伯，借什么书，你一定要登记。
钟 伯 只要有借书证，不等于登记了嘛。
白佑生 童鸿，今天墙报上怎么没有新稿贴啊？
童 鸿 要有我就往上贴了。
白佑生 那今天有没有稿子送来？
童 鸿 没有。
白佑生 那下一期就拿不出来了？
童 鸿 是啊。
白佑生 你快去催催啊。
童 鸿 我是犯人，这事该你去呀。哦，你怕那些共产党啊？
白佑生 我……
童 鸿 哎哟，有徐处长、李所长给你撑腰，还是你去。
白佑生 去……就去。谁怕谁啊。
【白佑生下。
【从图书室书架外面走出石生。
石 生 这个图书室，就这么几本破书。蒋中正的言论集，还有陈立夫的“唯生论”……
钟 伯 怎么，你不想看？
石 生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偌大一个中国，败就败在这四大家族身上……
童 鸿 嘘，石生，你这个航校的学生，就是因为心直口快，才把你当着共产党嫌疑分子抓进来的，不要罪上加罪。
石 生 反正都是这样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小命一条。
钟 伯 石生，不说了，借点爱看的吧。歌曲、古典小说、古文观止……？
石 生 在书架上我怎么没看见。
钟 伯 我来不及整理。（从一旁递过一本书）喏，拿去吧。
石 生 好。
【何雪松与屈宗见四下无尾巴，进入图书室。
何雪松 老童，你给我那首诗谱的曲，谱的真好！
童 鸿 是那首《我们要把牢底坐穿》？
何雪松 对！个别词句也改得很好。
童 鸿 作曲我是外行，不懂章法，全凭有感而发。曲子唱起来要是不顺口随便改。
【石生停步听到了老何与童鸿的对话。
石 生 你们作的新歌，请给我一份。
何雪松 嘘！我们的讲话你都听见了？
石 生 啊。
童 鸿 可不能外传，绝密！
石 生 我知道。给我一张歌篇。
童 鸿 你找老张要去
钟 伯 田班长来了！
屈 宗 （大声地）童鸿，给我一点纸笔，我要写墙报（与何雪松下。）
【石生向钟伯随便要一本书，与钟伯、童鸿同下。
班 长 处长要来视察，停止放风，大家赶紧回号子
【传来汽车声
【猩猩、猫头鹰迎出。
【徐远举在白佑生的引导下从外进入，边走边看。
徐远举 听白指导员讲，你们干得不错，我特地抽时间来看看。
白佑生 处座，请。
猩 猩 最近一段时间，犯人们老实多了。
徐远举 是吗？
白佑生 是的处座。为了扩大感化成果，我们还做了一些新的举措。
徐远举 哦？
白佑生 我们把共党沙磁区学运特支书记刘国志的哥哥刘国琪，请来了。
徐远举 好，马上带他来见我。
【白佑生引刘国琪上。
白佑生 刘先生，请。
刘国琪 徐处长……
徐远举 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刘国琪 小弟的案子有劳徐处长了，还恳请您高抬贵手，再给一次机会。
徐远举 你是党国经济部部长的女婿，我已经很给面子了。他可是有现行的共党要犯。你们家在四川有权有势。要不是重庆市市长、参议长打招呼，恐怕你早就见不到你弟弟了。
刘国琪 多谢徐处长刀下留人。（掏出一张空白支票）这是一张空白支票，要多少钱，请您自己填。我们刘家只有一个要求，降低条件放人。
徐远举 降低条件？上次你来求我，我只要刘国志写一份退出共产党的声明，可他宁死不签。这就怪不了我徐某人不讲情面了。
刘国琪 徐处长息怒。小弟年少无知，血气方刚，请您海涵。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
徐远举 好吧。刘国志可以不退党，但他组织罢课闹事，必须认错，写个悔过书不算过分吧？
刘国琪 不过分，不过分。可是，以他倔强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写的。所以，我已经代他写好了一份，让他签个名，不就等于是他写的了。行吗？
徐远举 刘先生，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
刘国琪 我一定说服小弟。
徐远举 带刘国志。（下）
【田班长和猫头鹰把遍体鳞伤的刘国志带上。
刘国琪 ……小弟……
刘国志 五哥……（一阵疼痛）啊……
刘国琪 小弟啊……你……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啊……，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刘国志 ……五哥，你就不要为我费心了……
刘国琪 不，我要救你出去！
刘国志 五哥，我要的全家照带来了吗？
刘国琪 哦，给。
刘国志 妈……！
刘国琪 为了你的事，全家人急得团团转，妈妈都急得卧床不起了……。我和徐处长已经谈好了，只要你在悔过书上签个字，他马上就释放你。
刘国志 五哥，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们。可是，这个字我不能签！……
刘国琪 国志！今天我们什么也不要再争了。签了字出去后，你要读书，可以到美国去攻读博士研究生，你看（从包里掏出几份文件）这是哈佛大学杰克逊教授给你的邀请信，还有去美国的护照。……啊，你不愿意读书，随时可以到香港我的公司来工作。（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已经在这份任命状上签了字，你一到公司就是总经理。小弟……
刘国志 五哥，谢谢！谢谢你和家里人的一片苦心。过去，我是希望有一天能出国深造，也想过能帮你一起做生意。可是现在，我已经选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和事业、理想，我是绝不会动摇的。别的我都愿放弃。
刘国琪 那好，徐处长已经降低条件，你可以不退党，带着共产党员的称号出去。小弟，只要你能出去，你就能继续走你的人生道路，继续追求你的事业、理想。再说，这份悔过书是我写的，你今后要追究，找我，与你无关……
刘国志 五哥啊，做人要有信念，要有气节。我是不会在敌人面前悔什么过的。
刘国琪 你……你难道还要在这儿受酷刑吗？
刘国志 五哥，皮鞭、烙铁只能摧残我的肉体。而我和同志们一起，为了共同的事业和理想并肩战斗着，我的心是踏实的、快乐的，……
刘国琪 国志！你知道吗？外面已经乱得不象样子了，你再不出去，性命不保啊！
刘国志 啊，蒋家王朝就要完蛋了。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就要成功了！不要说受这点皮肉之苦，就是献出我的生命，也是值得的。
刘国琪 国志，我……我求你了……（跪下）
刘国志 五哥！你疼我爱我，就不要再管我，不要再来了……。
刘国琪 ……小弟……
刘国志 哥！你替我好好照顾妈妈，替国志尽一份孝心吧……（跪下）
【徐远举、白佑生、猫头鹰、猩猩、田班长上。
徐远举 刘国志！你……你真是执迷不悟，顽固不化。失去这次最后的机会，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刘国志 哼！死有什么。成仁取义，死而无愧！
徐远举 带下去！
刘国琪 国志！
刘国志 五哥，回去跟妈说，国志对不起她老人家。只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猫头鹰 走！
【田班长和猫头鹰押刘国志下。
白佑生 处座……。
徐远举 哼，这就是你的感训成果？
【歌声《我们要把牢底坐穿》起。
白佑生 处座，其实……
徐远举 听！
徐远举 （满腹怒气）这就是你们搞的感训！谁在感谁，谁在训谁。看看墙报上的文章，不是东拉西扯，就是指桑骂槐。白佑生，难道你没长眼睛，就看不出来？！
白佑生 我看了……
徐远举 你真看懂了，就不会把报纸贴出来给他们看了。
白佑生 处座，让他们看报，不是您批准的吗？
徐远举 可我说过，让不让看，要看形势的变化。
白佑生 呵……？
徐远举 这些人很厉害，专门在我们的报纸里找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来。前些时候，我们占领了延安，在中原地区，又把刘伯承、邓小平赶进大别山，现在，陈赓的部队过了黄河，刘、邓又从大别山跳出来，进入豫西了！这些人看到这些消息，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理会你的感训？！
白佑生 这一点我没想到。
徐远举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刚才，你没听见他们唱歌？
白佑生 唱的什么没听清楚。
徐远举 你这个白痴！我只听一句就够了，他们要把牢底坐穿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们干、干到底，懂吗？
白佑生 哦！
徐远举 哼哼，感训，感训，感出个把牢底坐穿来了！（下命令）感训立即停止。严查“把牢底坐穿”的来源！从今天起，从严管理！
【收光。白佑生、徐远举等下。
【铁镣声效下，前场男牢放风。后场女牢放风。宪兵迁场。
猫头鹰 石生！
【猫头鹰押石生进前场。
猩 猩 石生啊，外面有人保你，你自由了。哎，出去以后，脾气得改一改，别想说就说，天王老子不买帐，那是不行的，快收拾行李吧。徐组长，你帮帮他。
【猫头鹰在帮石生打行李，发现有一张纸头，打开一看。
猫头鹰 所长，你看。
猩 猩 （突然变色）我们要把牢底坐穿？！石生，你这歌是从那儿弄来的？！
石 生 （语迟）我从外面带进来的。
猩 猩 外面？怕是里面吧。
石 生 （一口咬定）外面。我没记错。
猫头鹰 你进来的时候，我查过，没有见到这张歌篇。
石 生 那天，我这件衬衣穿在身上，你没搜身。
猩 猩 哼哼，石生，你骗得了谁呀？讲实话，谁给你的这张歌篇？歌的作者又是谁？你如实讲来，我马上送你回航校，你要不讲，你就别想走出渣滓洞！
石 生 我讲的全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猩 猩 石生，你得仔细考虑，走错了这一步，你要后悔的。
石 生 没有什么后悔的。
猩 猩 （怒吼）把他送回号子去！
【田班长押石生下。
猫头鹰 所长，那我们怎么办呐？
猩 猩 哼，徐处长早就料到，已经派人来了。
猫头鹰 这是……？
猩 猩 要学孙悟空，钻到牛魔王的肚子里去。
【传来汽车声。
猫头鹰 哦。
【肖鼎从办公室门前走过，找管理员取副食品。
猩 猩 这么快，人都来了
【行动员送赖光上。
赖 光 李所长，我向你报到。
猩 猩 你叫赖光
赖 光 你认识我。
猩 猩 徐处长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为我们提供过不少文化界的情报。
赖 光 所长，我还不是军统的正式成员呢。
猩 猩 徐处长很看重你，你这次再搞出点成绩来，徐处长会栽培你的。
赖 光 在外面混混还可以，到这儿来……
猩 猩 你害怕？
赖 光 这地方，鼻子碰鼻子，眼睛瞪眼睛，我施展不开，这是坐牢。
猩 猩 委屈你了。
赖 光 这……要熬多久？
猩 猩 就看你的能耐了。请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