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从副官走进客厅,打断了刚刚开始的猥亵谈笑。 “黎队长请接电话。” 毛人凤点点头,让黎纪纲跟着侍从副官离开客厅到办公室去。 “这个人挺不错!”毛人凤高举酒杯,转向严醉。“好,很好,你有眼力!” “他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严醉苦笑一下,“其实,把他带到台湾,或者香港,更有用处。” “大陆上正需要留人,”毛人凤笑道:“他有技术,而且美国人对他信任。” “不过,纪纲资历较浅,恐怕难以服众……既然委以川康重任,中校官阶,似乎不太合适。” “对,目下用人之际,应该……” “提升他为上校。”徐鹏飞忽然大声地十分豪爽地说。 “上校?”毛人凤丢开酒杯,走了几步,又回转身,面对着徐鹏飞和严醉。“破格提拔,少将!对,和你两人一样,少将!”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徐鹏飞没有注意严醉的表情,暗暗皱了皱眉头,不再讲话了。他明显地觉察到,毛人凤在玩弄花招。不仅夺走了严醉的得力助手,而且也轻易地剥夺了自己的权力,使了个一箭双雕的手段。任命黎纪纲为少将,和他自己,也和严醉平起平坐,并且授权给他指挥川康两省的地下活动,就是削弱严醉的实力。同时把徐鹏飞控制西南特工活动的权力夺走的预兆。 严醉似乎没有看穿毛人凤的阴谋,还在吸着雪茄微笑。也许,他还为黎纪纲提升少将而感到高兴? “叮叮叮……”窗台上电话响了。 严醉走过去接着电话: “Hollo!是我。yes……yes。” 放下电话,严醉回到筵席上,向毛人凤报告道: “代表团来电话,叫我马上到梅园去一趟。” 毛人凤点点头,同意地说:“你去吧。下午我上飞机以前,你再来谈谈。” 严醉点头应诺,又和徐鹏飞握手告别,然后走出了客厅。 目送严醉的背影消失以后,徐鹏飞回过头来,正碰上毛人凤似真似假的微笑。 “黎纪纲提升为少将,你以为如何?” “我很满意。”徐鹏飞焦躁不满地回答了一声,心里猛然涌出一阵难以平息的愤慨,他端起一大杯茅台酒,仰起脖子,一口吞了下去,接着便把酒杯一掷,当啷一声,高脚玻璃杯摔得粉碎。 毛人凤有意无意地看了徐鹏飞一眼,似乎很关心地问: “怎么?鹏飞,你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几杯酒……休想把我醉倒!” 毛人凤缓缓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转回头说: “西南局势复杂而且艰险,我要作全面安排。”停了一下,毛人凤又补充着说:“必须投下更大的本钱!严醉留下来,留在云南,保障通往印度支那的国际路线。”毛人凤走近徐鹏飞,不慌不忙地说:“你也应该留下。我记得,你在达赖驻京办事处干过几年?” “笼络联系。坐过三年冷衙门!” 毛人凤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所以美国朋友完全支持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徐鹏飞冲断毛人凤的话,陡地掀开椅子,站了起来,两眼闪露出凶光:“你想把我扔进那荒凉野蛮的地狱?” “嗯?”毛人凤冷冷微笑。“那是天堂。” 说着,毛人凤伸手推开窗户,在寒风清醒着他微带酒意的脑子。忽然回头对准徐鹏飞惶惑不解而且愤懑的目光说: “你懂得这句话的全部涵义吗?英国人说过:宁肯丢掉香港,决不放弃西藏!” 徐鹏飞沉默着,一言不发。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黎纪纲大步走回了客厅,他脚跟一碰,立正报告道:“长江兵工总厂稽查处来电话报告情况:工人在厂区布防,劫夺炸药,全能特遣队有五名队员负伤。” 毛人凤放下酒杯,冷然地望着,没有回答。 徐鹏飞的眉头皱成一条线,他早就明白,重庆的情况,比他们敢于承认的,严重到不知多少倍。一两年来,美国人通过他策划的许许多多破坏计划,全部失败了,毫无效果。到现在,除了一个许云峰,他仅仅还知道一个李敬原的名字,连人也没有见过,仅仅知道一个名字。至于地下党市委的组织与活动,全都不知道,也无从侦察,更不要说制止那些根无本法制止的群众活动了。但是,不仅现在,就是将来的任何时候,他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因此,他悄悄地舒开眉头,似乎满有把握地开口了: “我们要无声地行动;可是,必要时也需要声音,要用最大的声音来镇压暴乱。” 毛人凤和黎纪纲,同时转头注视着他。 “局长!”徐鹏飞胸有成竹说道:“重庆情况复杂,我建议借一个人头,公开镇压。” “谁的头颅?” “共产党工运书记许云峰。”徐鹏飞说:“就在长江兵工总厂公开枪决!” 毛人凤略一沉思,不肯放弃秘密处决的原则,怀疑地说:“情况复杂……现在借人头镇压,恐怕有副作用吧?” 电话铃又响起来。黎纪纲拿起电话听了一下,转向徐鹏飞。 “长江兵工总厂稽查处电话。有紧急情况报告。” 徐鹏飞伸手接过电话,听着,忽然对着电话筒,高声问道: “情况确实?哦……” 放下了电话,徐鹏飞回头告诉毛人凤说: “稽查处报告情况:发现一个叫陈松林的共产党分子,正在召集会议,附近各厂都有人参加。十分钟以前,进行了秘密监视,又发现两个新去的人,一个是姓李的中年男人,戴近视眼镜的。另一个是年轻女子,二十岁左右……” “噢?”毛人凤睁大了眼睛。 “戴近视眼镜的可能是地下党负责人李敬原。”徐鹏飞判断着。但他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一次稽查处的情报如此准确及时? “年轻女子一定是成瑶!”黎纪纲跃跃欲试地插上一句。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徐鹏飞得意地笑道:“应该立刻行动,一网打尽!抓住了李敬原,重庆地下党群龙无首,马上会陷于紊乱。”这情报像块肥肉似的,使他馋涎欲滴,心里跃跃欲试了,若是几个月以前,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亲自出动;但是,近些日子以来,他已不愿稍涉危险,除了最安全的地方,绝不肯轻易露面。因此,说完了话,他却坐着不动。 “我去一趟!”黎纪纲冲动地站到毛人凤面前,提出要求: “我马上把他们全部抓来。” “这些人你认识?”毛人凤问。 “当然!成瑶是成岗的妹妹,重庆大学的学生,我过去的同学。”
毛人凤微笑着,点头赞同:“好,你辛苦一趟。” 黎纪纲欣然敬礼,便要出发。 毛人凤却从容地端起一杯酒说: “再干一杯,以壮行色!” 黎纪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工厂秩序紊乱,”毛人凤叮咛着说:“你多带点人去。” “用不着。”黎纪纲傲慢地说:“陈松林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成瑶,量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逃不出我的手心!” “祝你凯旋。” 黎纪纲再一次敬礼,随手摸摸腰间的手枪,身子向后一转,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客厅。 第 1 2 3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