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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献 - 传记 - 刘国鋕烈士传 - 十二 诗人之死
十二 诗人之死
 
刘国鋕烈士传 | 时间:2009/10/20 13:25:28 作者:刘以治 来源: 点击:1421
 
    经过民盟的反复争取,徐远举终于作出了较大让步,在1949年3月30日那天黄昏和晚间,分三批放出21人。在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共产党员,如田一平、仲秋元、周特生、屈楚等。如果没有这次成功的营救活动,这些人生还的希望很小。但是,徐远举坚持把刘国鋕的名字从放人名单上划掉了。他说:“我人是不能不放,但我总不能全放呀!”
 
    1949年国共和谈期间,由刘航琛、何北衡、卢作孚三人联名呈文向张群提出保释刘国鋕。条件是由二处监视刘国鋕乘飞机去香港, 将他交给刘国錤,再由刘国錤负责送去美国。也就是说保证刘国鋕出狱后不再对“政府”造成“危害”。 张群将三人的联名保释信附上,批给徐远举核办,表示只要二处签呈上报,他就批准。何北衡认为张群作为徐远举的顶头上司,他已作了批示,国鋕不久即可获释。他将此事告诉了国铮,并补充一句:“叫国鋕出来后继续干!”可见,国民党当时已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徐远举明知只要他同意即可释放刘国鋕,但他对坚贞不屈的刘国鋕恨之入骨,对于刘航琛、何北衡和卢作孚的呈文就是压着不办。当刘航琛、何北衡、卢作孚三人找他时,他又推说:“只要张群批下来,我就放人。”就这样推来推去一直不肯释放刘国鋕。
 
    大屠杀之前,徐远举还亲自下令释放过一些人,但坚决不放刘国鋕。他后来在《血手染红岩——罪行实录》中写道:“本来释放刘国鋕,在我当时的反动职权上,不成什么问题,只是我的反动思想作祟,反动政治成见太重,刘国鋕是四川大资产阶级大地主的子弟,也为共产党闹革命,大惑不解…… 我虽受了贿,始终未同意释放。”
 
    鋕叔对被捕、坐牢,甚至牺牲都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他和难友们又没有放弃各种争取活着出狱的努力。据罗广斌说,许晓轩、谭沈明曾同鋕叔多次商量过越狱计划,并为此积极进行准备。1949 年10月28日,陈然、王朴、成善谋等在大坪被杀害的消息传到白公馆后,鋕叔对难友们说:“陈然、王朴他们被杀害了,可能不久就要大屠杀了。大家要有光荣牺牲的思想准备,当然也要有行动的准备,要争取活着出去。”据说,得知即将开始大屠杀的消息后,有些同志给家人写了遗嘱,鋕叔却认为没有必要。他没有给自己的亲人写下只言片语,只是希望能够活下来的同志将他最后的愿望转达给党组织:“希望在解放战争胜利以后,迅速完成繁荣经济、发展生产的任务,完成死难同志们的共同遗愿!”他不愧是研究经济学的共产党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念念不忘经济工作的重要性,念念不忘劳苦大众的苦难生活!
 
    大屠杀从1949年11月27日下午3 时杀害黄显声将军开始。晚饭后,特务们开始从各间牢房分别提人。当同志们被押赴刑场时,他们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屠杀的时间越缩越短,狱外的枪声,口号声连续不断,最后牢房内外的口号声,《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汇成一片,震撼了白公馆,响彻了歌乐山。
 
    全副武装的特务到了楼下二室门前,开了门上的锁,吼道:“刘国鋕出来!”鋕叔处之泰然,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就知道有今天。不忙,等我写首诗哆!” 特务吼叫着:“刘国鋕,要枪毙你了,还做他妈的啥子诗?”鋕叔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与难友们一一握手告别。被押出牢房时, 他又回过头来向罗广斌、毛晓初等同志说:“再见吧! 同志们,我先走一步了。 如果哪位同志活下来,一定要把刽子手今天凶残的屠杀向人民公布!” 鋕叔在被押赴刑场途中,痛骂蒋介石,国民党,徐远举,直到白公馆的特务,他高呼:“反动派一定要灭亡!”“人民就要胜利了!”“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就义时他再一次宣布自己是共产党员,为革命而死无上光荣,死而无憾,死而无愧!同志们把他就义前说的话连成了一首《就义诗》:
 
      同志们,听吧!
    象春雷爆炸的
    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
    人民解放了!
    人民胜利了!
    我们——
    没有玷污党的荣誉!
    我们死而无愧!
      ……
 
    这是现在人们能够看到的他唯一的一首诗!也是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化成的诗!
 
    鋕叔牺牲时还不满29岁!
   
    重庆解放几天后,家人在罗广斌的帮助下凭着鋕叔赴刑时穿的衣服才找到他的遗体,他的头被打扁了,眼珠子流出来了,肚子被打穿了,上嘴唇被割掉了,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与鋕叔同赴刑场的同牢难友谭谟,身中三枪,都未伤到要害,带着满身的血污挣扎着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 脱险后他向人们讲述了刘国鋕临刑前的悲壮情形。
 
    在大屠杀中像谭谟这样死里逃生的,还有罗广斌、傅伯雍、钟林等三十多人。
 
    1950年1月我已在家乡泸州参加人民政府的工作,罗广斌捎信来要我马上去重庆。小罗一见面就向我大谈国鋕在狱中和临刑前的种种表现,一再说,真是太精彩了!不久,小罗被调去参加筹备烈士追悼会的工作。他对我说,评烈士时共分三等九级,甲乙丙三等中再各分上中下三级。根据死难者地下工作时的表现,狱中的表现以及刑场上的表现来进行评定。小罗叫我给他一张国鋕的相片,说国鋕肯定能评为甲等,凡是被评为甲等的都要画张单人像。等级制属于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在共产党内居然盛行了许多年,在一些干部心中根深蒂固,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大奇闻。烈士就是烈士,有什么必要分出等级?!而且如何能分出等级?!真是既无必要,又无可能。1950 年1月,我到脱难同志接待处去看望钟林,钟林送我出来时,正好看到办公室里,一位管理人员正在对一对老年夫妇大声呵责:“你们的儿子在牢里咬了人,因此他就不能算烈士!”
   
    万万没有料到,评定的结果,鋕叔不仅没有被评为甲等,甚至差点连烈士资格都没评上。据说,在被上下级叛徒咬死的情况下,为了掩护一位同志,鋕叔承认了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西南局的一位的干部认为这属于变节行为,不能评为烈士。而评审人员中的大多数人认为,刘国鋕的事迹感人至深,他在群众特别是学生青年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如果连他都评不上烈士,群众是通不过的,结果评了个丙等二级。罗广斌到大溪别墅来退还相片,通知家属时,鋕叔的继母、哥哥、姐姐、妹妹以及侄儿、侄女们禁不住失声痛哭。
 
    家里准备为鋕叔举行追悼会,需要一张大幅遗像。重庆市烈士追悼会上杨虎城将军的巨幅遗像在所有烈士的画像中质量最高。我要罗广斌带我去找为杨将军画像的画家为鋕叔画遗像。小罗引领着我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在一个贫民窟式的偏僻小胡同里找到一处又阴暗又潮湿的底楼,这就是那位画家的家。艺术家在当时生活之清苦,令人心酸。这位画家的确身手不凡,为鋕叔画的那张像非常出色。
 
    为鋕叔召开的追悼会在大溪别墅举行,来宾有100多人,当时任民盟西南总支部主委、西南军政委员会文教委员会主任的楚图南同志主持了追悼会。民盟中央执委鲜英老人写了挽词:“为劳苦人民亿万子孙开新生路线鲜血洒西南。”亲友们和战友们送来许多挽联,巨大的宣传画《你们有今天,我们有明天!》展示在入口处的走廊上。
 
    1950年2月,重庆市人民政府向六叔刘国铮颁发了烈属优待证明书,由市长陈锡联、副市长曹狄秋签署。1983年6月20日,又由中央人民政府民政部颁发了全国统一的烈士证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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