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渣滓洞放风坝(夏,暮,外)
从巴掌大的天空望上去,太阳已经西沉。
从刑讯断断续续传来江竹筠也的声音:“我……没什么……可说的,打死也没有……”
江竹筠的声音已经嘶哑。
旁白:“从大清早到傍晚,这场疯狂的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天,渣滓洞难友们的心也整整揪了一天……”
031 渣滓洞楼上走廊(夏,暮,外)
楼上六室门口,成善谋从风口递出一件衬衫,交给肖中鼎:“肖司令,麻烦你把它送过去,撕成条,搓成绳,一头系着脚镣,一头挂着脖颈,能减轻一些痛苦。”
另一间牢门口,一只手送出一听罐头来:“这个,也送给江姐。”
旁边的牢房又有人向肖中鼎招手,轻声地:“肖司令,过来,过来呀!”
肖中鼎一路跑过去,一路都有一件件小小的慰问品递出风门。肖中鼎一一接过来藏好。
楼上三室门口,蒲小路:“这半只烧饼,我舍不得吃,你也带给江姐吧!”
肖中鼎摸摸蒲小路的脑袋:“好!好!”
032 渣滓洞女牢(夏,暮,内)
女难友们同样十分的忙碌。有人整理着江竹筠的床铺,有人准备着红药水和布条,有人刷洗着脸盆,有人在牢门口踮脚探视……
033 渣滓洞内院门口(夏,暮,内)
江竹筠被两个看守架进了内院门。
地上,江竹筠的脚同沉重的镣铐一道拖过来,留下了一溜血痕……
她面容冷峻,脸上没有一丝泪痕。
034 渣滓洞(夏,暮,外)
各间牢房的门口,人头攒动,泪光闪烁……
035 渣滓洞女牢(夏,暮,内)
门打开了,江竹筠被特务推进来,随即又上了锁。
难友们一涌而上,围住了江竹筠。
几个人把她抱住,抬到床上。
胡其芬:“慢点,小心,小心点!”
黄玉清端来一盆水。
李青林搅着毛巾,轻轻擦拭江竹筠的脸。
牛筱吾手拿红药和包扎伤口的布条。
曾紫霞等人抬起江竹筠的手臂。
人们都不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手指。
李青林刚把毛巾往江竹筠的手指上敷去,江竹筠的身体剧烈颤抖,迸出一声痛苦的大喊。
众人呼唤着:“江姐!江姐!”
在刑讯中未掉过一滴眼泪的江竹筠,倚在姐妹们的怀里,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
皮晓云端来一杯糖茶:“江姐,这是糖茶,喝一口吧。”
江竹筠望着糖茶,又望着难友们,嘴唇蠕动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一双双泪盈盈的眼睛望着江竹筠。
突然,江竹筠“哇”地哭出声来,呜咽着:“龟儿子特务,好狠啊……”
女难友们也一齐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青林说了声“姐妹们,不要哭,不要哭”,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036 渣滓洞(夏,暮,外)
浓浓的暮色……
女牢中传出的哭声……
旁白:“通常,人们总是习惯于在哭泣与软弱之间划一个等号。但在这里,那个等式却不能成立。是的,她们是女人,是普普通通的女人,想笑的时候她们会笑,想哭的时候她们会哭。但她们又是战士,是坚强的战士,她们绝不在敌人面前软弱和低头。在渣滓洞,在白公馆,女牢中自始至终没有出过一个叛徒,这是值得每一个女性为之骄傲的。”
037 渣滓洞放风坝(夏,晨,外)
男牢在放风。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关切地注视着女牢。
038 渣滓洞女牢(夏,晨,内)
一只纸团从风口扔了进来。
又是一只!
曾紫霞捡起纸团抚平,兴奋地:“是大家写来的慰问信!慰问江姐的!”
躺在床上的江竹筠:“同志们太好了,其实,李青林比我受刑更重……”
一向理智冷静的李青林也禁不住泪光盈盈。
039 渣滓洞女牢(夏,夜,内)
在昏黄的狱灯下,女难友们抢着要给江姐念信。
第一封信被牛筱吾抢到了。
牛筱吾看了看:“哟,是首诗!”
叠字幕:中共党员牛筱吾
众人:“快念,快念!”
牛筱吾念起来:
我们的丹娘
──献给江竹筠同志
忍耐和毅力将换得真正的自由,
准备着死也准备着胜利。
你,我们的丹娘,
所有正直的灵魂已为你的受难而忿怒!
穿过沉重的铁门传来的
是我们兄弟般的同志的情谊,
每次毒刑给你的伤痛
像皮鞭抽打着我们的心!
你,我们的丹娘,
你并不孤独!
江竹筠眼中闪着泪光。
曾紫霞:“我这是一封慰问信……”
突然,一阵疼痛袭来,江竹筠“哎哟”了一声,脚镣在床沿发出脆响。
牛筱吾愤愤地:“这群野兽!把人都整成这样子了,还让江姐戴着脚镣!”
皮晓云欲将被子将江姐的双脚盖住。
叠字幕:中共党员皮晓云
黄玉清:“慢着!”
皮晓云回头:“怎么啦?”
黄玉清从几个角度仔细地打量着,凑近江竹筠,小心抬起她的脚跟,变魔术般地将江竹筠的一只脚从铁镣里解了出来。
一阵惊叹与欢呼。
牛筱吾:“想不到啊,你还有这手绝活?”
黄玉清示范着从铁镣中脱出江竹筠的另一只脚:“你们看,江姐脚小,这样,再这样,不就出来了?”
曾紫霞兴奋地:“太好了,太好了,江姐在牢里再也不用戴着脚镣了!”
牛筱吾把解下来的铁镣挥动起来,扔在墙角。
胡其芬:“小牛,扔不得,还得应付敌人啊!”
李青林捡起脚镣,将它放在江竹筠的脚边,然后小心地用被子将江姐的脚和镣铐一起盖好:“平常就这样,需要的时候再把脚套进去。”
江竹筠笑道:“好,以后,我就把这副脚镣当鞋子穿。”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青林郑重地提醒道:“记住,谁都不能说起这件事,它是我们的秘密!应该说,镣铐是铐不住我们的江姐的!”
胡其芬:“小曾,你那封慰问信呢?来,接着念。”
曾紫霞念起来:“亲爱的江姐:我们深深地知道,毒刑只能对付那些懦夫,面对真正的共产党员,它是那样的渺小!我们向你保证,在敌人面前,决不软弱,决不动摇,决不投降,像你一样勇敢、坚强!
江竹筠激动地要欠起身来。
黄玉清:“江姐,你躺着!什么事,跟我们说!”
江竹筠:“我想给同志们写封回信。”
黄玉清:“江姐,你的手不行。你说,我帮你写。”
江竹筠:“你就写,同志们太好了,我算不了什么……”
040 渣滓洞(夏,夜,外)
黑沉沉的夜幕中,江竹筠的声音在回荡:“……毒刑,拷打,那是太小的考验,筷子是竹子做的,共产党人的意志是钢铁!……”
041 徐远举办公室(夏,夜,外)
徐远举在踱来踱去。
旁白:“如何对付像江竹筠这样一批具有钢铁般意志的共产党人,成了徐远举面前的一道难题。为了达到软化、分化的目的,他采取了软、硬两手:一是报请保密局毛人凤任命叛徒刘国定、冉益智为保密局中校专员,并让毛人凤亲自接见刘国定,给予赏赐;二是用‘借人头’的办法,选择几名毫无劝降余地的共产党员实施公开杀害。”
张界进来:“处座,给朱长官的呈文已经拟好了,请过目。”
徐远举接过呈文,看了看,问张界:“你说,这样行吗?”
张界似有些犹豫:“这……”
徐远举摆摆手:“说吧说吧!”
张界:“依我看,共产党靠杀是杀不绝的。”
徐远举:“是啊,这我何尝不知道?民国十六年,南京、上海、长沙,还有我的老家湖北,我们杀了多少共产党,怕是数都数不清!湖北有个老家伙叫李书城的大骂我们国民党,说是‘湖北的青年都被你们杀光了’。可是怎么样?没用,共产党好像是地里的韭菜,割掉一茬它又会出来一茬,总也杀不绝。”
张界:“那,这个……?”
徐远举晃了晃手中的呈文:“这个?现在我们不杀几个不行啊!连他们的气焰都镇不住,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软化、瓦解?要给这伙人做出个样子来,让他们明白,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是刘国定、冉益智的路,那是生路,是升官发财的路;要么跟这几个一样,死路一条!”
张界连连点头:“处座的意思,我明白了。”
徐远举:“那就好……哦,还有,这几个人选,你觉得怎么样?”
张界赞同地:“处座英明,选得很恰当。”
徐远举:“先莫戴高帽子,具体讲。”
张界想了想:“许建业是条硬汉,看起来根本不会有诱降的余地,留下他,反而会在对其他人犯发生影响。刘国鋕也是一样,而且他还有那么多的背景,杀了他更能显示出你的决心。至于川东抓来的那个李大镛,本身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虽说参加了川东的暴乱,至多不过是条绿林好汉……”
徐远举:“那为什么也要把他列进来?”
张界笑了笑:“借人头嘛,该借的时候还是要借一下的……”
徐远举笑了起来,拍拍张界的肩膀:“行!你还行!我没有看错你。”
张界受宠若惊地:“多谢!多谢处座夸奖!”
042 朱绍良办公室(夏,日,内)
朱绍良在打电话。
叠字幕:重庆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
旁白:“杀害许建业、刘国鋕、李大镛三人的计划,经朱绍良签批后报蒋介石核准。刘国鋕的六哥得知后,急急赶往南京,请求同辈兄弟、时任国民党政府经济部长的刘航琛疏通关节。刘航琛随即密电何应钦,务请刀下留人。”
朱绍良:“好,好,我明白了,我这就打电话通知徐远举,叫他们先留下刘国鋕这条命。”
043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徐远举在打电话,陆坚如站在一旁。
旁白:“当朱绍良接到南京打来的电话,再通知徐远举的时候,已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刻。”
徐远举悻悻地放下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陆坚如:“怎么?”
徐远举:“妈的!到底是有背景,连何应钦都出面了,让我们刀下留人。”
陆坚如:“朱长官怎么说?”
徐远举:“他能怎么说?何应钦的面子,能不给吗?”
陆坚如捉摸不透:“那……处座的意思是……?”
徐远举忿忿地:“像他这样出身的人,也跟着共产党闹什么革命,简直让人不能理解!……唉,怎么办呢?上头要留他的头,只好先留着了!”
说着,徐远举提起笔,在面前的一张名单上勾掉刘国鋕的名字,重重地将笔往桌上一摔。
张界走入:“处座,军法处来了一个电话。”
徐远举:“怎么说?”
张界:“他们王处长怕执行以前出什么问题,提出最好在明天拂晓就把三个死囚提解进城。”
徐远举露出一丝苦笑:“三个死囚?哼,现在变成两个了!”
张界不解地:“这……”
徐远举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什么时候提解,就听王郁芬的吧。他是个老军法,办这种事有经验。”
张界:“是!”
徐远举:“还有,坚如,你看,是不是准备些稿子,再跟《中央日报》、《和平日报》、《国民公报》,还有什么《大公报》、《新民报》都打好招呼,把共党地下组织的活动情况向公众大量地披露一番,跟这次处决相配合,在宣传上也掀他一个高潮起来。”
陆坚如:“好,我这就去叫人准备。”
044 歌乐山(夏,晨,外)
晨曦初露。
山尖抹上了一道血色……
045 渣滓洞的一间牢房(夏,晨,内)
难友们都还在熟睡。
牢门突然被打开,有看守喊:“李大镛!李大镛,起来!”
铺位上,一中年人欠起身……
叠字幕:中共党员李大镛
046 白公馆许建业囚室(夏,晨,内)
许建业站起来,披上外衣。
叠字幕:中共党员许建业
画外,看守的喊声:“许建业,快点,带上你的东西,跟我们走!”
047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晨,内)
陈然和李文祥听见喊声,都从床上爬起,趴到窗口上,关切地朝外观望。
叠字幕:中共党员陈然
叠字幕:中共党员李文祥
048 白公馆刘国鋕王朴囚室窗口(夏,晨,外)
刘国鋕和王朴也在关切地张望。
叠字幕:中共党员刘国鋕
叠字幕:中共党员王朴
049 白公馆楼梯口(夏,晨,外)
铁镣在地板上拖着,发出很响的声音。
正在这里背俄语的宋振中听见响动,回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许建业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叠字幕:宋振中(“小萝卜头”)
宋振中:“许叔叔,你要走了吗?”
许建业微微一笑,摸了摸宋振中那大脑袋。
宋振中:“你还回来吗?”
许建业:“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学好功课。”
宋振中认真地点了点头。
许建业:“能背几句俄语给我听听吗?”
宋振中想了想,叽哩咕噜地背了起来。
看守推了许建业一把:“罗嗦什么,快走!”
050 重庆街头(夏,晨,外)
囚车在空寂无人的街上呼啸着开过。
051 重庆绥靖公署军法处囚室(夏,晨,内)
一壶酒,几样菜,摆在桌上。
许建业和李大镛面对面坐着。
筷子一动未动。
李大镛:“兄弟,跟你一起上路,也是我这辈子的荣幸。”
许建业:“大哥,您是……”
李大镛爽朗地:“我是梁山好汉啊!不过,不是书里戏里的水泊梁山,而是我们川东的梁山啊!”
语毕大笑。
许建业:“我听说川东梁山有个农民起义的首领,叫李生俊,你可认得?”
李大镛:“岂止认得!”
许建业:“你是……”
李大镛自豪地:“李生俊是我的儿子,我是李生俊他爹!七十九军来梁山围剿,抓不到我儿子,就把我绑得来了。这些狗东西,想杀一儆百呀?没他们的戏唱!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许建业点头:“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
李大镛举起酒杯:“兄弟,按老规矩,这酒叫断头酒,喝了它吧!”
许建业也面带微笑举起了酒杯,却慢慢地将酒洒在了自己身上。
李大镛点点头,说了声“好”,也学许建业的样子,将酒洒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052 大街上(夏,日,外)
叠字幕:1948年7月22日
街两旁,满是围观的群众。
远远地,一辆敞篷的囚车开了过来。
053 囚车上(夏,日,外)
浑身五花大绑、插着死囚标的许建业和李大镛傲然挺立。在他们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
054 大街上(夏,日,外)
围观的人群开始涌动,道路堵塞了。
开路的宪兵嚷嚷:“散开散开!”
群众还是往前挤,堵住囚车。
宪兵开始挥舞枪托驱赶。
055 囚车上(夏,日,外)
许建业高喊:“国民党反动派的末日就要到了!中国共产党万岁!”
李大镛也跟着高喊:“父老乡亲们,不要怕!起来跟他们斗,只有跟他们斗才有活路!”
宪兵上来摁住许建业和李大镛的头。
许建业和李大镛挣扎着,又倔强地又把头颅高高昂起。第 1 2 3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