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白公馆院内(夏,晨,外)
尖利的哨声响起。
看守逐个牢门喊着:“出来,出来!集合了,集合了!”
难友们纷纷走出牢房。
杨进兴气势汹汹地站着,特务们分列两旁。
地上躺着遍体麟伤、奄奄一息的韦德福。
大家都难过地看着韦德福。
杨进兴:“这个韦德福,就是因为他不守规矩,才把他关在地牢里。结果他还不死心,竟然想逃跑!好,韦德福,我杨进兴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我把大家都请出来了,韦德福,你有多少本领,尽管使出来吧,让大家都开开眼!”
难友们一声不吭。
出奇的寂静。
杨进兴俯身对韦德福:“韦德福,你还跑不跑?”
韦德福满是血污,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跑!”
杨进兴:“什么,还要跑?”
韦德福:“跑!”
杨进兴:“给我打!”
两名看守轮流挥舞着扁担,朝韦德福身上乱打。
韦德福惨叫。
宋振中背过身,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
徐林侠紧搂着孩子,眼中涌出泪花。
李文祥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黄显声默默地闭上眼,腰板依然挺得很直。
刘国鋕强压着胸中的怒火,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陈然憋不住,欲往前走。
王朴悄悄扯了扯陈然的衣角。
许晓轩也在用目光向陈然示意。
陈然只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韦德福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杨进兴:“大家都看到了,这里是跑不出去的,谁也别想做这个梦!只有好好听从看守的命令,老老实实遵守看守所的规定,才能改过自新,重见光明!”
难友们都沉默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杨进兴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又问韦德福:“这下舒服了吧?啊?说,你还跑不跑了?”
韦德福:“……跑……跑……”
杨进兴大怒:“戴上重镣,拉回地牢去!”
几名特务半抬半拖地拉走了韦德福。
韦德福的嘴巴还在蠕动:“跑……跑……”
杨进兴:“解散!”
难友们心情沉重地各自走向牢房。
陈然与许晓轩走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刘国鋕凑过来,小声地:“看样子,他活不成了。”
叠字幕:中共党员刘国鋕
许晓轩摇摇头:“这样跑,不是个好办法。”
叠字幕:中共党员许晓轩
陈然:“不过,我真佩服这韦德福,硬是用手挖出了个洞……”
一看守:“你们嘀咕什么?快回牢房去!”
陈然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守不敢再多嘴。
陈然慢慢走回自己的牢房,看得出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画面渐隐。
025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外)
陈然又站在牢门口张望。
026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杨钦典又提着饭盒过来,只不过这回没哼小调,走得也有点急促。
027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内)
陈然兴奋地:“韦德福还活着!”
李文祥也凑过来,往门外看:“在哪儿?”
陈然指着外头:“你看,他又往地牢送饭了!”
李文祥惊疑地:“真的?真的还活着?”
陈然感叹:“奇迹,这是个奇迹啊……”
028 地牢外(夏,夜,外)
杨钦典在地牢门前开锁……
两个武装看守站立一旁。
旁白:“是的,韦德福的确没有就那样死去,他像是一棵顽强的树,被砍尽了枝杈却又冒出了新叶。”
029 地牢内(夏,夜,内)
武装看守进到地牢把奄奄一息的韦德福拖出地牢。
旁白:“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敌人的残害,事隔不久,韦德福被秘密处决。”
030 野外林中(夏,夜,外)
武装看守把韦德福拖到野外一个新挖的坑旁,抬手一枪把韦德福打死,顺势把他扔到坑里……
031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窗口(夏,日,外)
宋振中正隔着窗,跟陈然等聊着。
宋振中轻声地:“……真的,他是晚上被偷偷地拉出去枪毙了。”
陈然:“这帮王八蛋,简直毫无人性!”
李文祥:“杨进兴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跑不出去的。”
宋振中:“别听杨进兴的,他吹牛!”
陈然:“怎么?”
宋振中:“哼,骗谁呀!也只能骗骗你们这些新来的,骗得过我们这些老政治犯?……”
李文祥笑了:“好一个老政治犯!”
宋振中:“你们不信?不信你们问许晓轩叔叔,让他跟你们说。”
陈然:“不,我们听你说,你说吧。”
宋振中:“原来,这里有一个韩伯伯,从息烽我们就在一起。到了白公馆,他搞伙食,还搞小卖部,搞着搞着,有一天就跑了。”
李文祥感兴趣地:“真的?他是怎么跑的?”
宋振中:“怎么跑……反正就是跑了嘛!”
李文祥自语般地:“管这么严,能跑出去?”
宋振中不高兴了:“你不信算了,我不跟你说……”
032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放风时刻,“政治犯”们正围着院坝缓缓踱步。
许晓轩边走边对陈然、刘国鋕、王朴、李文祥等轻声说着:“小萝卜头说的没错。逃走的那位同志叫韩子栋。在息烽的时候,我们有个狱中支部,罗世文是书记,老韩也参加了支部活动。当时支部的主要议题就是筹划越狱。罗世文牺牲以后,大家又推举我来领导支部活动。这件事,就是支部根据当时的情况帮他策划的。”
王朴:“真能跑出去?”
叠字幕:中共党员王朴
刘国鋕感慨地:“这事听起来,真像是个传奇故事。”
李文祥像是自言自语地:“这么说,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
许晓轩摇了摇头:“话说回来,老韩的情况终归是比较特殊的。特别是在他走了以后,特务们好像也吸取了教训,更加强了防备。现在,越狱的可能性如果不能说没有的话,至少也是微乎其微。不然,韦德福怎么会死呢?我入狱已经整整八年了,到现在,不是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吗?”
李文祥的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
大家都没再说什么,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高墙之外。
电网后面,绿油油的树梢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身姿。
033 白公馆外(夏,日,外)
白公馆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旁白:“是的,正如叶挺将军在《囚歌》中所说的那样,在这个人间魔窟里,为人进出的门是始终紧锁着的。但同时,有另一个门却随时敞开着,叶挺把它称之为‘为狗爬出的洞’。从那个洞子里爬出,当然也能获得自由。而且,这样的机会徐远举倒是非常乐意毫不吝惜地为人提供。”
034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徐远举和刘航琛在交谈。
叠字幕:重庆联合侦防处处长兼重庆绥靖公署二处处长徐远举
叠字幕:国民党政府经济部长刘航琛
旁白:“不久前,刘国鋕险些被杀,使他的家人非常紧张。为了营救刘国鋕,一家人尽了最大的努力,求了许多达官贵人,就连身居南京政府经济部长之位的刘航琛也移樽就教,登门拜访徐远举,力求保全刘国鋕的性命。刘航琛还向徐远举示意,只要他同意,可以在川康银行和川盐银行随意透支用款,而且全部是无偿的信贷。”
徐远举矜持地微微笑着……
035 何北衡公馆(日,内)
一席酒宴。
徐远举坐在上首,身旁是刘国錤。
叠字幕:川盐银行香港分行行长(刘国鋕五哥)刘国錤
桌旁坐着的其他人都是徐远举的一帮干将,包括陆坚如、雷天元、漆玉麟、左志良、季缕、张界等。
旁白:“刘国鋕的五哥刘国錤专程从香港赶回重庆,在何北衡公馆宴请徐远举和二处的特务骨干,并向徐远举赠送了金表、金烟盒等贵重物品。”
徐远举对刘国錤:“我这个人其实还是通情达理的。你知道,上个月,连南京都批了,一定要杀掉你弟弟,要不是我顶着压力把他从名单里勾掉,这回你们就见不成面了。”
刘国錤敷衍地:“是,是……”
徐远举:“说真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也闹什么共产党,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倒好,令弟成了个共产党的重犯,到处都沸沸扬扬的……”
刘国錤:“还要请徐处长多多关照!”
徐远举:“我这里好说……”
旁白:“徐远举顺水推舟,满口答应,只要刘国鋕肯声明脱离共产党,就可以将他释放。”
036 白公馆刘国鋕王朴囚室(夏,日,内)
牢门打开。
刘国鋕抬头
有看守喊:“刘国鋕,出来!”
刘国鋕:“干什么?”
看守:“二处徐处长有请。”
刘国鋕慢慢地站起身。
037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刘国錤与徐远举对坐着。徐远举似乎显得格外亲切,又是递上香烟,又是亲自倒水。
徐远举:“……放人嘛,我是没问题。问题是你这个兄弟,他好像真的是走火入魔了,硬得很,怎么劝也不行。这回,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要好好说说他。”
刘国錤:“他年轻,不懂事。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徐处长多多包涵。”
徐远举一笑:“你说他不懂事?这你又小看了他。他年纪虽然轻,共党那一套,他却是中毒很深啊……”
刘国錤:“国鋕他,还没到?”
徐远举:“早到了,我让他先休息休息,然后,再跟你好好团聚。”
刘国錤:“我能不能马上见到他?”
徐远举点点头,高声地:“请刘国鋕!”
两个特务押着刘国鋕进来。
刘国鋕看见刘国錤,惊异地:“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国錤:“刚到。刚到一会儿……”
徐远举对特务:“都退下!”
特务:“是!”
两名特务走出房门。
刘国鋕轻蔑地扫了徐远举一眼:“今天一早把我押出来,我还以为要枪毙我呢!”
刘国錤怕刘国鋕的话开罪徐远举,忙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徐远举似乎毫无怒色,宽宏大量地一笑置之,彬彬有礼又给刘国錤敬上一支烟,接着将那金光闪闪的烟盒递到刘国鋕面前。
徐远举:“怎么样?你也来一支?”
刘国鋕未予理睬。
徐远举收回烟盒,自己点上烟。
刘国鋕:“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徐远举接腔:“你哥哥,是特地从香港回来看你的。”
刘国錤:“是啊,是啊,我这次是专门回来搭救你的。”
刘国鋕笑笑:“搭救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徐远举:“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过去我不是要你登报声明脱离共产党吗?现在你哥哥来了,我总要给他个面子嘛。算了,这个报也不要你登了,只要你能签个字,表示个脱离共产党的意思,我就释放你。怎么样?”
刘国鋕不语。
徐远举:“当着你哥哥的面,我说到做到。”
刘国鋕对徐远举斩钉截铁地:“要我脱离共产党?你莫做这个梦!”
刘国錤的眼中涌出泪来。
徐远举:“刘国鋕啊刘国鋕!共产党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搞得你这样死心踏地!你总要为你自己想一想,为你的一生、你自己的幸福想一想呀。签个字,只不过是一个手续嘛。你签个字,我才好把你交给你哥哥嘛。我已经答应你哥哥了,既然放你,去香港,去美国,都随你的便。”
刘国錤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刘国鋕:“你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抓共产党,广州、南京,天天都在杀人。你现在这样,一家人都急得很,大家的心,天天都是悬起的啊!”
刘国鋕故意掉转话题:“哥,你的生意,做得还好吧?”
刘国錤:“好,好……”
刘国鋕:“五哥,你是个做生意的,不懂得我在政治上到底追求些什么。真的,我们别说这些好吗?你也该好好回去做你的生意了。今天,让我们见上一面,算是这位徐大人开恩,多谈点家里的事给我听听,好不好?”
徐远举:“刘国鋕,我劝你好好想想,不要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刘国鋕:“徐远举,你不要枉费心机了。你要是真肯释放我,何必要我五哥来呢?你是想用他来要我的组织!对不对?我明确告诉你,这你办不到,永远也办不到!”
徐远举:“你……”
刘国鋕不再理会徐远举,转向刘国錤:“五哥,你走吧,好好地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了。我不去香港,更不去美国。我有我的信念。我的意志和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刘国錤带着哭腔地:“国鋕!……”
刘国鋕:“走吧五哥,不要挂念我,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了。方便的话,回去给我送一张全家的照片来,最好还能带点药品来,你知道,这里总免不了要受刑的。”
徐远举脸上挂不住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刘先生,你要抓紧时间啊!”
刘国錤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国鋕:“五哥,回去告诉家里的人,我想他们。”
刘国錤只是点头。
刘国鋕:“还有一件事,也拜托你了,以后给我寄东西,给紫霞也寄一份,多寄点。你再想想,我是个共产党,他们把我关起来,还算说得过去,把紫霞也关着不放,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可不是菩萨,没有菩萨的心肠!”
徐远举开门,让特务进来。
刘国鋕与刘国錤握手:“五哥,你保重!”
刘国錤呜咽着:“保重!你要保重啊……国鋕!”
徐远举:“送刘先生!”
刘国鋕轻蔑地:“送什么?应该说,把刘国鋕押回牢房!”
徐远举略显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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