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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渣滓洞女牢（秋，夜，内）
刘石仁走进。
左绍英疼痛难忍，呻吟着。
女难友们围着左绍英，一个个都关注而焦急。
有人喊：“让开让开，刘医官来了。”
刘石仁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摘下。
李青林：“刘医官，她怎么样？”
刘石仁摇摇头：“看样子，怕要早产。”
杨汉秀：“那要赶紧送医院，人命关天的事啊！”
难友们：
“是啊是啊，怎么能在这里生呢？”
“总得讲点人道嘛。”
“腆着个大肚子，又痛得直打滚，就是让她跑，她也跑不动！”
刘石仁：“你们别嚷嚷，我去跟看守长说说！”
左绍英又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江竹筠：“绍英，疼得厉害，你就喊几声！”
左绍英满头汗水：“真给大家添麻烦了……”
胡其芬：“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杨汉秀：“刘医官，你还站着干嘛，快去找看守长啊！”
刘石仁见状，赶紧离开。
020 渣滓洞外院徐贵林办公室门外（秋，夜，外）
刘石仁敲门。
里面传出徐贵林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生！”
刘石仁：“看守长，不好啦！”
徐贵林：“哪个死了？”
刘石仁：“没人死，是有人要生了！”
徐贵林：“是不是那个左绍英？”
刘石仁：“不错，就是她！”
门开了，徐贵林披着件衣服出来。
叠字幕：渣滓洞看守长徐贵林
刘石仁：“看守长，看样子她要早产，我看还是想办法把她送到哪个医院去生吧，不然，搞出人命来，谁都不好交代……”
徐贵林：“送出去？怎么能送出去！”
刘石仁：“哎，上回那个姓周的，徐处长不是都同意她保外分娩吗？”
徐贵林：“姓周的是姓周的，姓左的又是姓左的！你知道她是哪个？她是华蓥山匪首石果的老婆啊！徐处长哪里能让她保外分娩？”
刘石仁：“不管她是谁，我是个医生，在我眼里她就是个要生孩子的女人，女人生产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是两条性命啊！”
徐贵林：“你不是在这儿吗，你去接生嘛！”
刘石仁：“我又不是产科医生，我哪能接生呀！”
徐贵林：“你也是，这里哪里有那么多讲究，随你怎么整吧，生下来，是她的福份，生不下来，活该她倒霉！”
刘石仁：“这，弄出事情来，我可负不起责！”
徐贵林嘻皮笑脸地：“刘医官，胆子别那么小嘛。又不是你老婆生娃儿，你管她！”
刘石仁一脸无奈。
徐贵林打了个哈欠：“去吧去吧。你也真是的，瞌睡都被你吵醒了！”
021 渣滓洞女牢门外（秋，夜，外）
杨汉秀对着风口，大声呼喊：“你过来！过来！”
一个看守踱过来：“什么事呀？”
杨汉秀：“你们到底让不让左绍英到外头去生啊？”
看守：“这我们不晓得。”
另一看守走过来：“刘医官在外头，正在问看守长，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杨汉秀：“把你们看守长叫来，我要跟他说话！”
看守：“看守长都睡了，我哪里叫得来他，明天吧。”
杨汉秀：“到明天，娃儿都生了！”
看守：“生了不就好啦？”
杨汉秀：“你有没有老婆？没老婆也该有妈吧！你妈生你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另一看守：“咦，你怎么这样说话？”
看守拉住他，悄声地：“算了算了，这女人惹不得的，装聋子，装聋子……”
两名看守转身欲走。
杨汉秀又喊：“你们给我站住！”
看守装作没听见。
杨汉秀：“真的聋啦？”
看守立住：“杨大小姐，又有什么事？”
杨汉秀：“想托你们带点东西，你们去找杨森，让他马上给我买！”
看守：“什么东西？”
杨汉秀：“两罐奶粉，两斤白糖。”
另一看守：“那要抽空进城……”
杨汉秀：“不行，明天就要给我拿来！”
看守：“明天？”
杨汉秀：“对，就明天！”
看守忙点头离去。
022 渣滓洞放风坝（秋，夜，外）
两个看守在轻声嘀咕。
另一看守：“怎么？真要给她去找杨森啊？”
看守：“找个屁！你晓得杨公馆的门朝哪边开？”
另一看守：“那怎么办，不理她？”
看守：“那也不行，说不定过几天她就出去了，要是跟她跟杨森添油加醋地说一说，那呀，关在渣滓洞里的就不是她，而是我跟你了！”
另一看守：“那……那你说怎么办？”
看守：“给她去买吧……钱嘛，你一半我一半……”
另一看守：“真他妈的倒霉！以后离这婆娘远点！”
023 渣滓洞楼上二室（秋，夜，内）
众难友也都关注着女牢左绍英的命运，议论纷纷：
“在这样的地方生娃儿，真是天下奇闻！”
“狗子们也太狠了，这不是要她们母子的命吗！”
“大家都给左绍英捐点东西好不好，有食品的出食品，有衣裳的出衣裳……”
“好，这条毛毯，给她送去吧！”
“我这儿有点鱼肝油……”
“这些草纸，也许用得着！”
余祖胜脱下自己身上的绒衣：“用它裹着婴儿，热乎乎带着叔叔的体温呢！”
叠字幕：中共党员余祖胜
难友们笑了起来。
余祖胜：“我没叫错吧，他该叫我什么，是该叫叔叔嘛！”
一难友：“先穿上，等娃儿生下来再脱，那样才能带着你的体温。”
024 渣滓洞女牢（秋，夜，内）
左绍英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看到难友们关切而难受的模样，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江竹筠：“绍英，太委屈你了。”
左绍英：“我有思想准备。这娃儿，跟着我一直颠簸，我受刑都没有掉下来，命肯定硬朗……他是在监狱生的，对他来说，也有纪念意义……”
阵痛又向左绍英袭来。
江竹筠等人忙给她抚摸按摩。
左绍英：“好些了，好些了……”
黄玉清：“江姐，你猜猜，绍英肚子里的，是儿子是姑娘？”
叠字幕：黄玉清
江竹筠：“儿子姑娘都一样，都是革命的后代！是男娃，像他爸爸；是女娃，像她妈妈，都很坚强！”
李青林正在用囚衣改制小棉袄，抬起头：“姐妹们，大家说，给娃儿取个什么名字？”
众人七嘴八舌：
“要不，叫狱生？”
“不好不好，哪能一辈子带‘狱’？娃儿长大，革命早就胜利了！”
“叫盼春吧？”
“有点意思，可太土……”
“土倒不是很土，就是，好像成了大观园里的姐妹！”
杨汉秀：“我也想起两个名字来，不知道绍英喜欢不喜欢？”
曾紫霞：“那你说来听听。”
杨汉秀：“一个是男娃名，一个是女娃名。”
牛筱吾：“别卖关子，急死人，快说嘛！”
叠字幕：中共党员牛筱吾
杨汉秀笑着：“要是个男娃就叫舒拉，要是女娃嘛，就叫──”
众人异口同声：“卓娅！”
李青林点头赞许：“取得好！取得好！”
江竹筠：“反正，全是英雄！”
左绍英笑了，好像暂时忘却了疼痛……
025 渣滓洞（秋，夜，外）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女牢那边传来左绍英的喊叫，映出女难友们忙忙碌碌来回奔忙的身影。
几乎每一个牢房都点起了蜡烛。从一扇扇牢门中透出的点点烛光，就像是一双双关切的眼睛……
026 天空（秋，晨，外）
天边出现了朝霞。
几乎在同时，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027 渣滓洞（秋，晨，外）
声音仿佛在空气中回荡：
“生了！生下来了！”
“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孩，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孩！”
028 渣滓洞楼上三室（秋，晨，内）
众人兴高采烈，好象过节一般热闹。
蔡梦慰：“一朵监狱之花，在黑牢的废墟上诞生了！”
叠字幕：民盟成员蔡梦蔚
蒲小路：“蔡叔叔，你是不是又要做诗了？”
叠字幕：蒲小路
蔡梦慰激动地：“监狱之花，多么意味深长啊！她像晨风一样清新，像朝霞一样美丽，像银铃一样响亮！”
029 渣滓洞放风坝（秋，日，外）
放风的男难友们排着队缓缓走着，几乎每一个人在走过女牢门口时，都朝里面扔进一件东西，那是他们送给监狱之花的礼物。
江竹筠站在门口边接东西边以点头谢大家。
030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左绍英面前堆着一堆难友们凑拢来的礼物。
镜头从这堆礼物上扫过——
绒衣；
毛毯；
布帽；
罐头；
草纸；
……
左绍英哽咽着：“谢谢，谢谢大家！……大家对我太好了！”
姐妹们一张张欣慰的脸。
婴儿又啼哭起来。
众人抢着抱她。
有人将她高高举起。
左绍英虚弱的脸上漾起一丝含泪的微笑……
画面渐隐。
031 渣滓洞（秋，日，外）
婴儿的哭声，飘浮在空旷的放风坝上空，显得格外响亮、格外令人揪心。
032 渣滓洞女牢（秋，夜，内）
曾紫霞抱着、摇着、拍着卓娅，在牢房里来回走动。
卓娅仍在不停地哭。
铺位上，左绍英伤心垂泪。
杨汉秀忍不住：“绍英，你就再喂她一口吧，啊？”
左绍英痛苦地摇着头：“我哪里还有奶喂她哟！”
江竹筠：“是啊，难友们支援的东西都吃光了，没得营养，哪里来的奶嘛！”
卓娅还在哭，哭得喉咙都已有些嘶哑。
曾紫霞低头哄着怀里的婴儿：“娅娅，莫哭，莫哭啊……”
孩子的哭声没有止住，曾紫霞自己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几个难友都落下泪来。
左绍英：“小曾，你把娅娅抱过来，我……我再试试看。”
曾紫霞把卓娅抱过来，左绍英接过，解开衣襟。
卓娅一下子扎进母亲怀里，噙住乳头使劲吸吮。
哭声暂时停止，难友们稍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卓娅吸得很重，左绍英痛得咬牙皱眉。
卓娅吸不出奶，松开母亲的乳头，又大声哭了起来。
杨汉秀耐不住，奔到牢门口，对外头大声喊叫：“看守！看守！……”
033 渣滓洞女牢门外（秋，日，外）
黄茂才听到喊声，走过来：“什么事？”
叠字幕：渣滓洞看守黄茂才
牢门口，杨汉秀怒冲冲地：“你们还是不是人？刚出世的娃儿有什么罪？她的命就不是一条命？”
黄茂才：“这你问得才怪呢！我又没有把她怎么样……”
杨汉秀：“我问你，不是你们这样折磨当妈的，娃儿会没有奶水吃？”
黄茂才：“这……这你莫问我。我一个小看守，不关我的事……”
杨汉秀：“你还说不关你的事？你就不怕日后阎王爷跟你算帐？跟你说黄茂才，你要听我这一句，你们干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趁早做点好事，不为别人，也要想法子为你自己积一点阴德嘛！”
江竹筠走到牢门口，对黄茂才：“你给我们行一点方便，对你自己也有好处。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像是坏人，有的家里还蛮有钱、蛮有地位。你对我们好一点，说不定哪天你也有求到我们的时候……”
黄茂才犹豫了一下：“那……你说，我能做点啥子？”
杨汉秀：“你帮我们搞点能给娃儿喝的东西来好不好？”
黄玉清也凑过来：“是啊，哪怕是一点开水，也能救救急啊！”
黄茂才往身后和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等一下，我去看看。”
杨汉秀大声叮嘱：“你快点啊！”
黄茂才：“哎呀，你不要这样大声好不好。看守长还在外院呢，让他听到了大家都不好过……”
黄玉清摆摆手：“好了好了，快去吧。”
034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江竹筠捧着碗开水递到左绍英面前：“来，先给娃儿喝点水。”
左绍英接过碗，将一块干净布团在碗中浸一下，然后捏着吸足了水的布团，把它伸到娅娅嘴边，让她吸吮。
娅娅使劲地吸着。
曾紫霞：“唉，总算是不哭了！”
江竹筠摇摇头：“这也就是一时骗骗她，开水哪里是吃得饱人的？”
杨汉秀：“就这还是好不容易讨来的！”
娅娅还在贪婪地吸吮着那浸过水的布团。
熊咏辉忿忿地：“这是什么监牢，简直是饿牢。连我们都饿得受不了，更不要说娅娅了！”
叠字幕：中共党员熊咏辉
曾紫霞在朝风口外张望：“就是，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今天那送饭的怎么还不来？”
黄玉清：“今天？哼，哪天他也没早过呀！”
035 渣滓洞内院（秋，日，外）
几乎每间牢房的风口都有人在张望，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内院通向外院的那个小门。
旁白：“不管过了多少年，渣滓洞的幸存者们都忘不掉这‘饿牢’的滋味。由于难捱的饥饿，那一日两餐粗劣得如同猪狗食一般的牢饭，竟成了难友们日思夜盼的东西。一位幸存者曾在回忆文章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无数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进院坝的小门那边，看着有没有人挑着饭桶进门的影子。无数双耳朵尖起在听小门那边是否响起了开门的吱呀声音……”
036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大家都静静地坐着。
旁白声继续：“……一小时、两小时地，一分钟、一分钟地捱！没有坐过牢的人怎能领受那饥饿使人头昏眼花、心头发慌、四肢无力、阵阵虚汗的味道！”
终于，外面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李青林问守候在牢门口的曾紫霞：“小曾，来了吧？”
曾紫霞点头：“来了，总算来了。”
说着，她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037 渣滓洞内院门口（秋，日，外）
送饭人挑着饭桶慢条斯理地晃了进来。
038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饭菜打来了。
李青林接过属于自己的那点饭菜，正要吃，忽想起什么，走到左绍英面前，将自己菜里的一点汤汁全部挤出到左绍英的碗中。
左绍英像是想说些什么，李青林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什么也不用说。
江竹筠看看李青林，也学她那样，向左绍英的碗里倒出了自己中所有的汤汁。
胡其芬、杨汉秀、黄玉清、曾紫霞、熊咏辉、牛筱吾、皮晓云……所有的人都跟着这样做了。
谁也没说什么，谁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一只碗满了，又一只碗……
左绍英眼中噙满着热泪……
江竹筠：“绍英，来，赶快喂娅娅吧，你也得喝一点……”
大家都凝视着左绍英。
左绍英捧起碗，两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成串地滚落在碗里。
江竹筠：“别，别这样，没什么，不就是一点藤藤菜汤吗？”
左绍英泣不成声地：“不，不……这哪里是菜汤，这是血，是命啊！……”
每一个人眼中都涩涩的，但还是都强做出笑颜来。
在许多双注视的目光中，小卓娅好奇地睁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
突然，小卓娅咧开嘴，笑了。
曾紫霞兴奋地：“看，娅娅笑了，我们的娅娅笑了！”
小卓娅还在笑，笑得很甜。
旁白：“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她在笑，笑得是那样甜。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的前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第 1 2 3 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