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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渣滓洞女牢门外（冬，日，外）
黄茂才从这里走过。
曾紫霞的声音：“喂，小黄，你来一下！”
黄茂才看看四周，走过去。
曾紫霞取出一件毛衣，从风口递给黄茂才。
黄茂才惊喜地：“哟，打好了？还真漂亮！”
曾紫霞：“穿上它，人都会精神几分！”
黄茂才上下翻看着毛衣，憨憨地笑。
曾紫霞：“你看，这花样是李青林设计的，她费了好些天功夫呢！”
黄茂才：“谢谢她，谢谢你们！”
曾紫霞：“谢？你拿啥子谢？莫光讲好话不办事。”
黄茂才：“这……我还是帮了你们不少忙的嘛。”
曾紫霞：“那倒也不假，我们都在说，你小黄本来是个好人，可是你现在走到坏人窝子里来了。不过你还是坏人里的好人……”
黄茂才想起什么，叮嘱道：“打毛衣的事，你们可别跟看守长他们说……”
曾紫霞：“这你放心，大家都会替你保密的。”
黄茂才：“你们把我当朋友，我当然也绝不会把你们当仇人。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曾紫霞：“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是吧？”
黄茂才点点头。
曾紫霞：“监狱里的这些人为什么被捕？还不是因为他们为穷人做事。许多人家里有钱得很，还要为穷人做事。你呢，一没钱二没势，为啥子还要跟那些人一条路走到黑？”
黄茂才：“这些话，你们跟我讲过好多遍，男室那边，韩子重、陈作仪他们也跟我讲过。其实，我也是没得办法才端了这个饭碗。要是有别的什么办法，我也不会在这里混了。”
曾紫霞：“现在的形势你也晓得，国民党是一棵靠不住的枯树，垮下来不过是迟早的事。你要多为自己想想退路啊！不要再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做危害人民的事情了！”
黄茂才：“我哪能不想？在渣滓洞这样的地方，做这种事情，肯定是有罪过的。我只怕，只怕到时候两头不讨好……”
曾紫霞：“不会的。只要你对政治犯好些，多为大家做些好事，多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对那边作证，人民也是会谅解你的。”
黄茂才欣慰地：“这就好，这就好……”
画外有人在喊：“黄茂才……”
黄茂才：“就来就来！”
曾紫霞：“这里有封信，麻烦你交一交。”
黄茂才接过信封瞥了一眼：“是个新地址嘛……”
院外的人接着喊：“黄茂才！”
黄茂才忙回答：“听到了，就来。”
曾紫霞赶紧叮嘱道：“这是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你千万不要把她的地址告诉别人啊，我可不想让他受到我的牵连。”
黄茂才赶紧把信藏好：“这我懂。你放心，我哪能给你闯祸呢？”
曾紫霞：“去吧，他们叫你了。”
黄茂才点点头，离去。
050 渣滓洞女牢（冬，日，内）
曾紫霞转身走回到铺位上。
江竹筠走过来，轻声问：“行了？”
曾紫霞点点头。
江竹筠：“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曾紫霞：“我看有把握。我写的这封信，内容很一般，绝对找不到跟组织接关系的语句，就是敌人发觉也落不下什么把柄。但我们的同志一收到，肯定能向组织上报告。”
江竹筠微笑着点头。
051 重庆七星岗协和里（冬，日，外）
黄茂才沿街走着，边走边查看着路边的门牌……
052 况淑华家门口（冬，日，外）
黄茂才仰起脸，认真核对门牌号码。
门牌：协和里四号
黄茂才抬手敲门。
一个老年人开门，黄茂才对他说了句什么。
老年人点点头，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
随即，况淑华走了出来。
叠字幕：中共地下党员况淑华
黄茂才将一封信递交给况淑华。
况淑华一看信封上的字，脸上便显露出几分惊疑。
黄茂才向况淑华解释着什么。
况淑华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053 重庆街头（冬，日，外）
况淑华急急走着。
旁白：“况淑华接到曾紫霞托黄茂才送来的密信后，立即将情况向她的上级——中共沙磁学运领导小组负责人刘康作了报告，从此沟通了狱内党员同狱外党组织的联系。”
054 徐远举办公室（冬，日，内）
徐远举正心情烦躁地在屋子踱来踱去。
叠字幕：保密局重庆特区区长兼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处长徐远举
旁白：“此刻，徐远举正为另一件事而大伤脑筋。”
画面上叠印出一张张刊有释放张杨消息的报纸……
旁白继续：“1949年1月25日，也就是蒋介石宣告‘引退’后的第四天，‘代总统’李宗仁下达了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的命令，并分别致电台湾省主席陈诚和重庆市长杨森，要求他们‘撤消监视，先行给予自由’……”
徐远举踱步的画面渐隐。
055 杨森办公室（冬，日，内）
报纸的画面上，叠印杨森正在打电话的镜头。
旁白继续：“李宗仁的命令于1月26日送达重庆市府，杨森当即以‘非因主管’为由，要求中央‘转请绥署处理’，把皮球踢给了刚刚接替朱绍良来这里上任的西南长官公署主任张群。”
杨森打电话的画面渐隐。
056 张群办公室（冬，日，内）
报纸的画面上，叠印张群和徐远举谈话的镜头。
旁白继续：“2月4日，张群召见徐远举，就释放杨虎城一事对徐远举下达了指示。”
张群和徐远举谈话的画面渐隐。
057 徐远举办公室（冬，日，内）
报纸的画面隐去，徐远举依旧在屋里来回踱步。
电话铃响。
徐远举回到写字台边，抓起话筒。
话筒里响起一个声音：“徐远举吗？我是毛人凤……”
徐远举一下子来了精神……
旁白：“正当李宗仁的命令像只皮球在杨森、张群、徐远举之间踢来踢去的时候，军统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急飞浙江溪口面见蒋介石，从名为‘隐退’实则暗中控制一切的蒋介石那里领得了旨意。”
徐远举连连点头：“是，是……”
他放下话筒，喊了声：“来人！”
一个特务走进来。
徐远举：“你去喊一下周副区长，请他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特务应了声“是”，旋即转身出去。
徐远举在椅子上坐下来，思索着。
周养浩走了进来：“你找我？”
叠字幕：保密局西南特区副区长周养浩
徐远举抬眼看看看周养浩：“哦，来，坐下说。”
周养浩在徐远举对面坐下。
徐远举：“杨虎城的事，毛局长亲自到溪口去请示了总裁。总裁很生气，说如果现在把张、杨放出去，他们就会去投靠共产党，于我们不利。总裁还说，杨在重庆目标太大，要我们马上把他秘密押解到贵州。”
周养浩：“押去贵州？可是，李代总统下令释放张、杨的事，杨虎城本人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了……”
徐远举皱起眉：“他怎么会知道的？不是跟看管他的那个龚国珍讲过了吗，叫他把那天的报纸扣下来……”
周养浩：“杨虎城精明得很，他猜到那天的报纸里头有重要东西，三番五次逼着龚国珍要，龚国珍实在捱不过去，只好把报纸给了他。”
徐远举：“那，杨虎城看到报纸以后有什么反应？”
周养浩：“他仰天大笑，说是‘总算盼到了这样一天’。”
徐远举沉吟着：“这样的话，跟他是不好硬来了……”
周养浩：“是啊，杨虎城那脾气，要是硬来，他非跟你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徐远举想起什么，问：“哎，听说在息烽的时候，你跟他相处得还算不错。”
周养浩：“只是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吧。”
徐远举点点头，微微一笑：“看来，又得请你辛苦一趟了。”
周养浩：“我？”
徐远举：“是啊，你到他那里去一趟，想法子弄些话来劝劝他。只要能让他同意转去贵州，怎么都行。是哄是骗，就看你周养浩的本事了。”
058 杨家山秘密囚室外（冬，日，外）
周养浩走来。
一特务向他敬礼，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叠字幕：杨家山秘密囚室
在囚室门口，周养浩停住脚，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然后走入。
059 杨家山秘密囚室（冬，日，内）
周养浩进来时，杨虎城正背对大门，在练一套什么拳法。
周养浩等了一下，轻声喊：“杨将军。”
杨虎城回过头。
叠字幕：著名爱国将领杨虎城
杨虎城看了看周养浩：“哦，是你呀。怎么，是派你来接我出去？”
周养浩含糊其词地：“啊，啊……”
杨虎城伸手示意周养浩坐下，又喊了声：“拯中，给周先生上茶。”
周养浩：“啊，不用，不用，我这就要走的。”
一个清瘦、文静的青年上来，把一杯茶放在周养浩面前。
叠字幕：杨虎城之子杨拯中
周养浩：“哟，拯中都长成大人了。记得吗，在息烽玄天洞，我经常到你们家来？”
杨拯中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便垂手立在一旁。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到杨虎城膝前，拉着他的胳膊问：“爸爸，我们是不是要出去了？”
叠字幕：杨虎城之女杨拯贵
杨虎城：“这就要问这位周先生了。”
周养浩：“杨将军，是这样，李代总统已经下了命令，决定恢复你的自由……”
杨虎城：“这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明白点说吧，什么时候放我走？”
周养浩：“这个……放是肯定要放的，不过还有点小麻烦，想请杨将军谅解。”
杨虎城：“你们还想干什么？”
周养浩：“是这样，我们想请杨将军先暂时移住贵阳……”
杨虎城顿时沉下脸来，气愤地：“你们搞什么名堂？李代总统都下了命令放我，你们凭什么扣住我不放？我又不是小孩，要你们把我迁来迁去！我哪里都不去，要死就死在这里！”
周养浩陪着笑脸：“杨将军，请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你想啊，你当年来到这里，是总裁亲自下的命令。现在李代总统刚上任，我们就把你给放了，岂不是让你更加怀恨于总裁？……”
杨虎城“哼”了一声：“我恨谁不恨谁，关你们什么事？”
周养浩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地：“可我们要是现在放了你，在总裁面前就很难交代了。你也知道的，总裁那脾气，他要是怪罪我们，我们都吃罪不起啊……”
杨虎城的口气缓和了些：“那，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周养浩：“我们想请你先暂时移到贵阳住一段，然后去台湾，到时候再跟张学良将军一齐释放。这样一来，对各方面也都比较好交代……”
060 徐远举办公室（冬，日，内）
徐远举和周养浩在交谈。
徐远举：“他答应了？”
周养浩点点头。
徐远举松了一口气：“行，你还真行，难怪人家都说你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周养浩：“不过，他提了两个先决条件。”
徐远举：“条件？什么条件？”
周养浩：“第一条，是要把龚国珍给撤掉……”
徐远举：“这个龚国珍，杨虎城大概是恨透他了！好吧，撤就撤吧，就让白公馆的张鹄去接替他。不过，跟张鹄说，还是照样要严加看管。”
周养浩：“第二个条件是要求把他原来的秘书宋绮云夫妇一起调走……”
徐远举：“为什么？”
周养浩：“他说他身边的一儿一女没有人教诲，想请宋绮云夫妇教他们读点书。另外，还有他的副官阎继明和勤务张醒民……”
徐远举摆摆手：“好吧好吧，只要他肯走，都答应他就是了。”
周养浩：“我看，事不宜迟，要尽快把他们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徐远举点点头：“嗯，这样吧，搞一架军用飞机，明天就动身……哦，对了，还是要由你亲自押解。”
周养浩：“好吧！”
061 白公馆陈然刘国鋕囚室（冬，日，内）
宋振中出现在门口。
叠字幕：宋振中（“小萝卜头”）
陈然、刘国鋕、罗广斌等也走到牢门的旁边。
宋振中：“陈叔叔，刘叔叔……”
陈然：“小萝卜头，又带来什么好消息？”
宋振中：“不……是我们要走了。”
陈然：“走？到哪儿去？”
宋振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听妈妈说，是跟杨伯伯他们一起去，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陈然伸出手，抚摸着“小萝卜头”的脑袋，良久无语。
刘国鋕：“这么说，杨将军他们也要走了？”
宋振中点点头：“对，还有拯中哥哥、拯贵妹妹，我们都一起去。”
陈然：“什么时候走？”
宋振中：“妈妈说，明天一早就走。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们，这一回呀，我们要坐飞机了！”
陈然等人相互看看，什么也没说。
宋振中：“陈叔叔，到了那边，我还会遇上像你们这样好的大朋友吗？”
陈然：“会，一定会，不管到哪什么地方，都会有很多很多喜欢小萝卜头的朋友……”
宋振中：“可我，我还是会想你们的！”
陈然一起伸出手，搂住了“小萝卜头”。
宋振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来：“对了，我画了这个，送给你们。”
陈然接过来看。
特写：梅花鹿和仙鹤
罗广斌看着，称赞道：“画得真好！你看，这仙鹤，就像真的飞起来一样！”
宋振中：“要是能变成这只仙鹤，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那该有多好啊！变成梅花鹿也行，在草地上跑，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音乐起。
刘国鋕、陈然和罗广斌都深情而感慨地望着“小萝卜头”。
062 白公馆黄显声囚室（冬，日，内）
宋振中站在门口：“黄伯伯，我来读书了。”
黄显声：“你不是要走了吗？还不跟你妈一起收拾收拾东西？”
叠字幕：爱国将领黄显声
宋振中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收拾的，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说着，他掏出了一支彩笔，两本簿子。
黄显声拿起彩笔端详：“怎么，这支笔你一直都没用过？”
宋振中：“这是黄伯伯送给我的，我舍不得用。”
黄显声动情地：“用吧用吧，别舍不得，黄伯伯还有一支呢，都送给你！”
黄显声取出又一支彩笔，举起来。
宋振中眼里闪出亮光。
黄显声：“画吧，就用它画你最喜欢的画！”
宋振中：“黄伯伯，谢谢您！”
黄显声：“小萝卜头，我也没什么更多的礼物好送给你……”
黄显声难以自抑，抱住“小萝卜头”，脸上热泪纵横。
宋振中依偎在黄显声怀里，抬起头：“黄伯伯，我们上课吧。”
黄显声站起来，踱了几步，颤抖着声音：“好，开始……开始上课了。”
宋振中专注地睁大着眼睛。
黄显声：“美好的春天……”
宋振中跟着念：“美好的春天……”
黄显声（俄语）：“美好的春天……”
宋振中（俄语）：“美好的春天……”
黄显声：“明亮的课堂……”
宋振中：“明亮的课堂……”
黄显声和宋振中用俄语各念一遍。
黄显声：“全世界的孩子……”
063 白公馆（冬，日，外）
宋振中的声音：“全世界的孩子……”
黄显声的声音（俄语）：“全世界的孩子……”
宋振中的声音（俄语）：“全世界的孩子……”
黄显声的声音：“将来都要过幸福的生活！”
在这朗朗的读书声中——
（慢镜头）徐林侠牵着宋振中走着。
（慢镜头）宋振中朝难友们挥着手。
（慢镜头）囚室窗口中，难友们也朝宋振中挥手。
（慢镜头）宋振中眼里闪动着朦胧的泪花……
064 白公馆山坡下的公路上（冬，日，外）
声音在继续：
宋振中：“将来都要过幸福的生活！”
黄显声（俄语）：“将来都要过幸福的生活！”
宋振中（俄语）：“将来都要过幸福的生活！”
依然是慢镜头：
几辆轿车和吉普车停在路边，徐林侠和“小萝卜头”等人被押着向那几辆车走去……
临上车前，宋振中又回过头，远远地望着白公馆……
原文刊载于“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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