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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坪上的马达响了，卡车疾驶地开去，隔了一阵又迅速地开了回来。
已经是深夜了，特务们仍以“转移”为名，又提走了二批三批战友……
站在签子门前观察动静的张学云，回过头来对史德端说：“作好准备吧，下次就轮到我们了。”
“没什么准备的，刀山火海都得闯去！”小史回答得很干脆。
提到小史，渣滓洞的难友都知道，他是成都空军幼年学校的学生，年轻、热情、追求进步。一九四八年五月，他因一个哲学上的问题写信到香港请教沈志远先生，被邮检所特务发现而被捕。“和谈期间”特务准备释放他，在城里二处军统机关，从他身上检查出了一首歌曲《天快亮了》遭到一顿毒打，又把他送回渣滓洞。他走进牢房便说：“我知道，天亮以前，我们还要遭到一次更野蛮的迫害，坐牢又算什么？”
小史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把藏在墙壁缝隙的诗稿掏出来，小心翼翼地藏在裤管的棉花里。
大约午夜两点过钟了，特务在办公室外面的花园烧毁档案和文件，火光烛天，从火光中可以看见，一群魔影在频繁地蠕动，特务办公室里面的电话铃响个不停，但声音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李福祥、余相柏又上楼来，把一间间牢房打开说：“请你们到楼下集中，我们要办移交了！”
有同志追问：“交给谁？”
“交给重庆警备司令部杨森。”看守特务回答道，“大家安静点，等警备司令部来接人。”
提到大军阀杨森，大家自然想到，曾在女牢关过他的侄女杨汉秀同志，有人猜测：杨汉秀是从延安回来的，她能从渣滓洞释放出去，是不是和杨森有关？有的说，在历史上，杨森善变，好投机取巧，时而投靠这个，时而投靠那个，目前国民党大势已去，他对共产党说不定也来个投机，不是不可能的。但这个看法，马上就被另外的意见否定了，杨森不象四川其他有的军阀，他和共产党没有其他的交情，而且和蒋介石是勾结得很紧的。曾在万县当过九区保安副司令的肖钟鼎同志说：“我看是凶多吉少，大家准备当烈士吧！”
楼上八间牢房的同志，分别地转移到楼下牢房去了，楼下八室的难友们也转移到楼下七室。
女牢一、二室的同志正在移往楼下八室。合川纱厂女工左绍英怀里抱着“监狱之花”走在前面，彭灿碧也抱着她未足周岁的婴儿跟在后面，两个孩子睡得很熟，看不见她们红朴朴的脸蛋，只看见两位年轻的妈妈脸上堆满愁容，她们把孩子紧紧搂抱在怀里，生怕有谁把孩子夺去了似的。张静芳、黄玉清、胡其芬、陈继贤、胡芳玉、李惠明、马秀英、罗娟华等在匪徒押送下，在怒吼的狂风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她们都换上了整洁而朴素的服装，缓缓地从难友们的铁窗前走过。
转移完毕已是深夜三点过钟，这时渣滓洞还剩下二百人左右，每间牢房集中了二十余人，一把把铁锁死死地把牢门锁着。
突然冲进来一群匪徒，手持汤姆式机枪，站在每间牢房的风门口，口笛一吹，枪声四起，集体大屠杀开始了！
………………
“格格格………”
汤姆式机枪在八间牢房门口疯狂地重叠地吼叫着，无数的子弹从每个风门口向牢房内倾泻着。
围在牢门边的同志有的牺牲了，有的来不及呼一句口号就倒下了。但是五室的胡作霖、六室的何雪松，他们死死地抓住了签子门，让罪恶的子弹从他们身上穿过，掩护后面的难友……
“中国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口号声、歌声、夹杂着敌人的枪声，响彻环宇！
刽子手把枪管伸进风门继续的嘶叫，呼呼的火苗闪过眼帘，七室的张学云学过军事，他原是成都中央军校毕业的，党曾派他到国民党部队当过连长，他从侧面一步跨上风门口抓住敌人的枪管，但因子弹匣过长拉不进来，张学云同志英勇牺牲了。
与此同时，在三室的新四军中原军区的排长李泽同志，也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夺枪战斗，同样因子弹匣过长拉不进来，在风门口壮烈地倒下了。
五室的陈作仪、六室的李子柏等同志都站起来大声斥责敌人：“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我们站出来你们打好了！”
在密集的机枪火网里，随着口号声和枪声，难友们纷纷地倒下去了，鲜血在他们身上久久地流淌，脑浆涂满了土地，密密的子弹在室内横飞，打得墙壁、床铺吱吱作响，尽管敌人不断地扫射，但在风门边的两侧死角仍有一些难友未中弹，室内暂时没有声音了，枪声也停下来。
“停止、停止！”指挥屠杀的徐贵林对刽子手发布命令：“停止放枪，一齐到后窗去，前面不要站人！”
“格格格……”
枪声又从后面的窗口嚎叫起来，未中弹的难友中弹了，已牺牲的难友，在他们身上又贯穿了无数的弹孔。……
“打倒蒋介石！”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万岁！”
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并没有征服共产党人和为民主自由献身的勇士，哪怕他们受了重伤，直至生命最后一息，也不会忘记党，而对他发出亲切的呼唤！
歌声、口号声逐渐微弱，最后完全歇下来了，匪徒们的枪声继续扫射了一阵，再一声口笛声之后，枪声又慢慢地停下来了。徐贵林又命令：“把门打开，进屋去一个个检查，再补枪。” 第 1 2 3 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