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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献 - 追忆 - 话说刘国鋕
话说刘国鋕
 
追忆 | 时间:2008/11/14 21:09:22 作者:刘以治 来源:《大连大学师范学院学报》 点击:1142
本馆转载略有删节,于焉录入,SY校对
 
    国鋕七叔的父亲我叫七公,是我祖父的胞弟。鋕叔跟我同年(生于1921年),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后来抗战初期又一同在成都读高中,他读建国,我读华西。他在西南联大学习时,我曾在家自学,一直同他保持通信联系,是党报《新华日报》的启发、引导以及他的具体帮助,才使我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西南联大毕业后,1945年我们又一同在党的领导下在云南陆良县中教书,建立革命的据点。抗战胜利后,我们回到四川,又在重庆并肩战斗。
 
一、家庭环境
 
    曾紫霞所著《刘国鋕》一书,一开头就简要地介绍了刘国鋕的家庭环境。这本书是曾紫霞跑遍四川、云南和北京,经过长时期的调查研究写出来的,材料详实可靠。刘家原籍江西省吉安府泰和县,清初年间到四川泸州谋生,后来开办油粮批发商号“万顺行”,逐年买田置业成为全县首富。极盛时期,有土地4000多亩和几十间街房,先后经营过轮船公司、川瓷公司、盐号永边公司、济和发电厂、钱庄裕泰样(发行过庄票)以及绸缎庄德和祥等等,当时一提万顺行刘家,本地人没有不知道的。刘家祖祖辈辈待人宽厚,勤俭持家,以此兴旺了二百多年。我的曾祖父名世杰号伟人,管家时曾立下三条规矩:对佃户一不许加租,二不许加稳(保证金),每年请佃户吃年酒时必须办海参席,因为他们一年辛苦到头。这些小恩小惠当然很容易笼络人心,以致不少庄稼人户想方设法希望能租佃到刘家的土地。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每到正月初四请佃户吃年酒这一天,佃户每家一人,大都是家长亲自出席,他们穿着浆洗过的又厚又硬的家机布深蓝色长衫,头上围块白布帕子,有的还领着十来岁的孙儿(从来没有领孙女的),送的礼物都是1斤白糖,一共要摆几十桌。吃完海参席,就一个个到大花厅里同管事说租、算账,然后回家。读过《静静的顿河》之后,鋕叔曾对我说,有的富农甚至比地主还要反动,因为他的那份家业是靠他的劳动挣来的,他死死地抓住不肯放手。
 
二、学生时期
 
    国鋕七叔虽然只比我大几个月,但是他智慧开得特别早,而且学习勤奋,在各方面都表现得不同凡响。比如,他从不下跪叩头,无论是对鬼神还是对祖先。因此他从小学时候起就成了我们侄儿侄女的启蒙老师。小学生大都贪玩好耍不知道努力读书,更谈不上进图书馆了,唯独鋕叔在当小学生的时候就养成了进县图书馆读书的习惯。我第一次进图书馆就是他领我一道去的。
 
    鋕叔在读小学时开始读《东周列国志》,而且用白纸订成小本子,学着编写故事。鋕叔写的故事还加了注脚,我第一次看到注脚不是在书本上,而是在他自编自写的小本子上。鋕叔从小以知识丰富、会讲故事和能言善辩著称。
 
    有一年过清明节,在去乡下给祖坟山扫墓的途中,一位远房叔祖父突然提问想考一考我们这些读小学的晚辈,他问道:“你们知道清明节的前一天是什么节日吗?”我茫然不知何言以对,而鋕叔却立即应道:“寒食节。”“源于哪个朝代?”“春秋。”“哪一国?”“晋国。”“谁是国君?”“晋公子重耳。“悼念何人?”“介子推。”鋕叔对这一连串的提问对答如流,一点儿也没被难住。这位五六十岁的老前辈沉默了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曾紫霞对于一谈到革命家时总说他从小如何聪明、学习成绩如何优异有些反感,认为有点公式化。我认为这不是公式化,这是事实。任何一个革命志士都必然是在一定历史环境中的先知先觉者。不具备爱国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思想基础以及大智大勇的优秀品质,他就不可能同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等传统的腐朽观念彻底决裂,就不可能为劳动人民的彻底解放而自我牺牲。鋕叔曾对我说过,中国近代史上有四个最杰出的人物:孙中山、蔡元培、鲁迅和毛泽东。显然,这四个人物是他所熟悉所崇拜的对象,他们的著作都哺育过他,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决定了他一生的道路。
 
    鋕叔从小酷爱历史和哲学,他进小学时读《东周列国志》,念初中时读《资治通鉴》,升入高中以后,开始读子书,特别喜欢老子和庄子。他虽不完全赞同他们那一套消极无为的思想,却很赞赏他们的文采。1938年春,他在成都建国中学读高中二年级时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他参加了—个读书会。记得有一个星期天他到华西坝来玩(我当时刚升入华西协合高中),很兴奋地向我介绍他刚接触到的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一口气讲了很长时间。这些闻所未闻的新思想把我亦迷住了。在他的影响和引导下,我开始读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米丁的《新哲学大纲》和列昂节夫的《政治经济学讲话》等书,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这就是鋕叔所经常强调的,书对于知识分子有决定的作用。
 
    1935年鋕叔读初中三年级的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造成很深的创伤。三叔国宏是刘家第一个冲出封建大家庭的有远大志向的青年。去日本留学归来后,为了抗日救亡参加了十九路军,任机关枪连连长。1933年.十九路军抗日反蒋失败后,一部分军官被调去陕西进训练班洗脑。三叔为此极其苦闷。结果他受骗了,被迫参加“剿共”的内战,死在战场上。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晚上,祖父正在打麻将,五叔、六叔、七叔和三姑、五姑他们接到电报后来向祖父报告噩耗时的情景,他们一面嚎啕痛哭,一面向祖父提出要由四叔亲自去陕西把三叔的遗体火化后运回来。当时是祖父管家,他同意了这个办法。1939年10月19日鋕叔给五姑国惠的信上说,“我们的哥子,因为受不住那里面(指“家”这个他称之为“旧社会垂死的身躯上底一个烂疮”——引者)恶臭的熏蒸,才孤立无援地冲向社会,结果被军阀利用作为祭祀的三牲”,就是指的这件事情。鋕叔参加革命之后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不能理解,心想,共产党对他们有杀兄之仇,为什么还要去跟着共产党走?而鋕叔对这件事情却有他不同的看法,他说,杀死他三哥的凶手并非共产党,而是坚持卖国、挑起内战的国民党反动派。
 
    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时候,鋕叔有个姓张的同学取名叫“卡尔张”,他则取名叫“弗拉基米尔刘”。一个以马克思自诩,一个以列宁自诩。鋕叔还给自己取了个别名叫“学樗”,语出《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樗”即臭椿,为无用之材。这样看来。他又非常自谦。他写给我的几十封信几乎都是署的这个别名。
 
    1943年,美国副总统华莱士来中国访问时,曾去参观了西南联大。鋕叔曾对我谈到,他们学校发起了一次征集签名运动,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写信揭露国民党政府的贪污腐化和倒行逆施。这封信交给华莱士带回美国。华莱士在参观西南联大的学生宿舍时,发现有不少学生在读《资本论》和《反杜林论》等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甚为惊奇,他说这在美国大学中都是十分罕见的。
 
三、入党问题
 
    曾紫霞虽然历尽千辛万苦,进行了几个月的调查,可是有一个重大问题她没有查清楚。在《刘国鋕》一书中她只得注明:“关于刘国鋕同志入党问题,现在还没有查清刘国鋕何时何地由何人介绍入党。”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圆满解决。刘国鋕1940年在四川叙永西南联大分校学习时入党。介绍人是徐京华。徐现年70岁,是上海中国科学院生物化学专家。徐出身名门,他的妈妈是爱国老人马相伯的女儿。
1936年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沈均儒等七君子时,黑名单上还有马相伯和宋庆龄,但由于马、宋两人名望太大,而未敢动手。
 
    1986年7月,鋕叔西南联大的女同学许冀闽同志(现年70岁)主动到六叔国铮(北京地质部)家里去说明了这个问题,许与鋕叔在叙永分校同年级,但不同系。许收到徐京华同志寄去的一本《刘国鋕》。徐1937年入党,刘1940年入党。许说她当时是参加的外围组织。徐京华对许冀闽说:“我就是刘国鋕的入党介绍人,往哪儿去找?”
 
    1986年8月末,徐京华从丹麦回国路过北京时,国铮六叔又在许冀闽同志家里会到他,详细询问了关于鋕叔入党的情况。芦沟桥事变前后,徐京华在北京上中学,1937年入党后跑交通,当时年仅16岁。1940年在四川叙永县西南联大分校念书,发现国鋕不错,并知其家境甚裕。当时认为家境富裕者,政治上更可靠,组织上也是这样指示的(这与后来的极左路线相反),因此介绍了国鋕入党。当时的党支部一共四人:书记徐树仁(现名徐干),在陕西机械学院任马列主义教研室主任,已离休。他发展了两人,一为袁月如,一为胡方铭(原名胡文新),系胡乔木同志之妹。徐日淙(原名徐新堂),在新华社工作。黄伯申,现在广州市统计局工作。徐京华,在上海中国科学院生物化学研究所工作,他发展刘国鋕。许的爱人张炳熹同志是清华的学生,后步行去昆明西南联大。他是留美博士,一级教授,“九大”后历届党代会代表,常驻联合国。
 
    1941年皖南事变震动全国,国内形势空前严峻。因此他们的活动尽量隐蔽,不作横的联系。联大叙永分校迁到昆明后,徐京华的上级联系人陈家康(解放后曾任驻阿联酋大使)指示,要他们停止一切公开活动。鋕叔与袁用之(现任云南林学院副院长)等人成立读书会,搞了一些活动。徐按上述指示予以制止。袁批评徐为右倾保守,他们当时还辩论了一通。在联大将毕业时,徐与鋕叔都曾被征调作美军翻译。鋕叔个子小,穿的军装过大,靴子也大,大家都为此好笑。不过鋕叔通过关系,搞了一张可以免征的假证明,入营受训只一个星期就堂堂正正又回到学校念书了。关于这件事情,1943年3月10日,鋕叔写给他继母庄氏(她的表姐夫、美丰银行董事长周见三是韩素英的叔父)的信上是这样说的:“共计做了一个星期的军人,吃了公家二十几顿饭。政府骗我们,我也骗骗它,十多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四、《新华日报》
 
    皖南事变后,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倒行逆施,用逮捕、监禁、屠杀等手段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使抗日救亡运动跌入非常消沉的低潮中。这时候联大的进步同学和党组织都全部执行紧急疏散的决定而纷纷离去,大概就在这个时候,鋕叔失掉了与组织的联系。用鋕叔的话来说,他一下子从“正规军”变成了“散兵游勇”。1942年暑假,鋕叔从昆明回到家乡泸州,向我谈到想去《新华日报》找党组织,问我谁能当bridge(桥,即介绍人),我向他介绍了冯克熙(现为民盟中央委员.重庆市人大副主任)。冯家是江安的望族,同我们家是世交和亲戚,冯同我又是挚友。当时冯在重庆《国民公报》作编辑,我知道他同《新华日报》有联系。鋕叔对冯的第一印象很好,说他虽然年轻(不到20岁),但“全身没有一根毫毛带恍象。(四川方言,恍指粗心大意,吊儿郎当)。鋕叔向我详细地谈到他第—次去《新华日报》时的情况。报社的同志对他们在联大搞学运的种种活动给予肯定,交谈时几次同鋕叔握手表示赞赏。鋕叔对刘光(南方局青年组负责人)评价很高,说他身材魁梧、壮实,不仅外形象个工人,而且言谈举止亦象个工人,即使在工人圈子里亦不会突出地显露出知识分子的书生气。刘光让他看了不少文件,但都不让带走,只能记在脑子里带回昆明,再向同学们传达。除刘光之外,鋕叔一直与之保持联系且表示敬佩的还有马识途。他们是在联大认识的。鋕叔曾对我谈到有一次他用国民党省党部的信封给老马寄材料,认为是很保险的,结果老马还批评了他。
 
    抗战爆发后,我们家为躲避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已分别疏散到乡下好几处地方,大家庭进一步破落下来。我父亲虽然异常吝啬,却比较开明,对北伐中的邓演达,对路防过泸州的朱德,对在泸州川南师范教过书的恽代英等革命家都怀着钦敬的感情,常向我们谈起他们的佚事。1938年1月《新华日报》在汉口一创刊,我父亲就订了一份.而且读后即邮寄到成都,叫我们阅读。那时候我同我大哥都在成都读高中。从此之后我们一直订阅《新华日报》,直到她1947年3月被迫撤退到延安为止。我们一家人,上自祖父,下至侄儿侄女一共四代十数人,都爱读《新华日报》,而且不同程度地受到它的影响。我们一家人还为解放区的抗日将士捐过款,汇给《新华日报》收转。我同我弟弟以汶(现在民盟泸州市委)都同《新华日报》保持通信联系,以后又长时间为它写稿。1944年暑假,鋕叔曾对我说,他向报社提出希望介绍认识泸州的可靠的同志时,不料报社介绍的竟然是我,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叔侄。鋕叔一再嘱咐我要保持同党报的密切联系。1946年7月,刘光逝世后,鋕叔的关系交到周知(力行,解放后任青年团杭州市委书记)手里。我由于托冯克熙通过刘光、冯乃超等人的关系想到《新华日报》工作,1946年春,亦跟周知建立了工作联系。周知当时对我的印象很好。他对我说,我五官端正,特别是鼻子长得正直,他认为我这个人可靠,而对那些歪鼻子、钩鼻子的人,他存有戒心。回来谈起,冯克熙、胡莆珊他们为此笑了好一阵,说没想到共产党亦讲究看相。我在星庐(《新华日报》市内编辑部)写了自传,接受组织进一步审查。结果组织上认为我政治上可靠,又能写能译,已经跟党报建立了好几年的联系,因此原则上同意我进报社工作,最后考虑到我尚未暴露,而一进报社就马上会上黑名单,不如留在外面,秘密参加报社的编辑工作。当时正好冯克熙同志新任民盟机关报《民主报》经理,我通过特别的关系到《民主报》编副刊。后来由周知安排秘密参加《新华日报》副刊《青年生活》的编辑工作,又任新华信箱的顾问。
 
    1946年秋.周知被调去南京中共代表团工作。他在离开重庆之前,把鋕叔和我的关系都交到何其芳手里,约定一个日子,要我们去周恩来公馆(曾家岩50号)跟何其芳接头。曾家岩50号一直处于国民党特务的严密监视中,大门紧闭,安有电铃,传达室内有专人接待。传达室的同志进里面去通报时,我注意到壁上贴的一张作息时间表,表上每天下午都安排有学习时间,令人肃然起敬。会客室的陈设跟星庐一样极其简朴,摆的是最便宜的藤沙发。何其芳是著名的诗人和文学评论家,第一次见面,自然而然地主要谈了一些文艺界的问题。告辞出来后走在路上,鋕叔对我说:“他要是把我当成搞文艺的可就糟了!” 鋕叔忙于革命工作很少写文章,但他思想敏捷,看问题深刻,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以汶的好几篇杂文是鋕叔授意他写的。我为《新华日报》写的《北大•清华•南开》和《人民必胜》亦是在鋕叔帮助下写的。
 
    一两个月之后, 鋕叔又向我谈起何其芳,语气就变了,他认为何其芳很能干,懂得很多东西,据他推断,何其芳当时的职务可能是四川省委秘书长。1946年圣诞节沈崇事件爆发后,1947年1月,全国各大城市纷纷举行声势浩大的反美游行示威,鋕叔对党领导的这次学生运动很满意,说这至少能叫国民党提前半年垮台。由于我带领学生游行并高呼“美军滚出中国去”等口号,文德女中没有续聘我。我失业了。只好再次向何其芳提出进《新华日报》工作的要求。何其芳说,当时国内局势已空前紧张,全面内战一触即发,报社的工作人员已开始向延安撤退,进报社已不可能。不过他可以另外设法为我在中学找到教师工作。我们约好3月1日会面。不料2月28日,八路军办事处,四川省委和《新华日报》全部被国民党反动派搜查、封闭、所有人员被强迫用飞机送回延安。我同何其芳的关系亦就此断了。
第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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