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鸟叫声效下。

田班长  放风了！

【起光。难友们在后场放风。

【胡浦、童鸿、屈宗、钟伯、何雪松在前场秘密开会。

胡  浦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钟  伯  为了改善生活待遇，我们进行了绝食斗争，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童  鸿  是啊，敌人终于妥协了。增加了放风时间，开放了图书室，还准许看报纸。

胡  浦  准许看报纸很重要。我们要知道国内时局的变化，根据渣滓洞的实际情况，才能决定我们的斗争策略。

屈  宗  不过，他们借口所里经费困难抽不出钱来，订报还没有兑现。

胡  浦  我去跟他们打交道。

众  好！

胡  浦  我们这些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人，他们还不敢杀。我们要准备长期抗战。所以，还要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千方百计地把身体搞好，迎接胜利。何雪松同志，咱们要想想办法，打破渣滓洞的沉闷，活跃活跃气氛。

何雪松  对。我们可以搞点牢房里的诗歌创作、学唱歌曲，鼓舞大家的斗志。

胡  浦  好！目前，渣滓洞的管理比较宽松，对我们有利，不过，这可能只是暂时的，一旦形势变化，就会出现不利的局面，所以我们要抓紧时机。

童  鸿  老胡，你了解到什么情况？

胡  浦  去年“2·28”，反动派送走了“八路军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的同志们以后，重庆地下党一时和中央失去了直接联系。市地下党为了让同志们了解解放区的情况，激励斗志，及时地出了《挺进报》，这份报纸是办给党内同志看的，十分可靠的党外友人，也可以阅读，但要绝对保密，不能外传。可是有个别冒失鬼，竟然送到警备司令部司令的办公桌上去了。自以为在敌人面前显示了威风。唉，“2·28”以后，敌人寻找地下党，正苦于无从下手，这下可好，我们自己送上门了。

钟  伯  怎么能这样干！……

童  鸿  看来，我们和敌人较量，不仅要立场坚定，敢于斗争，更重要的是善于斗争啊。

胡  浦  是的！特别是在渣滓洞，这样的险恶环境，善于斗争更加重要。现在，像我们这样有合法身份的人，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接近敌人、麻痹敌人，最大限度地为大家争取到最宽松的生活待遇。

【田班长在院坝里吹响口哨。

田班长  每个号子来二、三个人帮着搬米！

【人们来来往往，搬米进仓。

【猩猩端着茶杯，走近童鸿。

猩  猩  童社长，今天送来的米怎么样啊？

童  鸿  哦，装在袋子里没看见。

猩  猩  啊……，糙是糙了点，可我看可以吃了。哎，你看这茶怎么样？

童  鸿  所长喝的茶能不好嘛。

猩  猩  错！这儿的水就不行。

童  鸿  哦，怎么讲？

猩  猩  这儿是歌乐山后山的山洼地，外靠河滩，已经是出山之水，早已变浊了。

童  鸿  您很有讲究嘛。听口音，所长是河南人。

猩  猩  离开家乡一、二十年了。

童  鸿  不想家？

猩  猩  再想也回不去。人的一生，忙忙碌碌，到了还是黄粱一梦。

童  鸿  所以嘛，您也得看淡点。

猩  猩  啊……我……哎，你是搞戏的，知道吗？除了茶，我还喜欢唱两口京戏。

童  鸿  哦，唱旦还是唱生？               

猩  猩  唱旦。我喜欢梅兰芳的《四郎探母》。

童  鸿  是吗？那就请所长来一段？

【众人围过来，起哄让猩猩唱

猩  猩  好，那就来一段。（喝口茶，唱京剧）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

胡  浦  好！不错，不错。

猩  猩  哟，胡大老板，您也夸我呐？

胡  浦  那是。所长，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猩  猩  讲讲讲。

胡  浦  可不可以允许买一点副食品和肥皂、草纸之类的东西，改善改善大家的生活。

猩  猩  这……所里抽不出人来办呐。

胡  浦  不用所里抽人，由在押人员中选出人来管理，负责收钱、分发。

喊      众  好啊，这个主意好。

猩  猩  这……还行。

胡  浦  那你看，这差事找那个跟我一道从白公馆来的肖鼎怎么样？

猩  猩  就是那个当过川东一个小地方的保安司令？

胡  浦  我在白公馆听说，这个人为人老实，当官没干几年就下台了。

猩  猩  ……那就派他吧。

胡  浦  慧眼识才，这就找他来吧。

猩  猩  田班长，叫肖鼎过来。

田班长  姓肖的，过来。

【肖鼎上。

猩  猩  肖司令。

肖  鼎  所长，你莫开玩笑咯，我象啥子司令喔，垮杆司令。我离开保安队好几年了，在家种田。

猩  猩  你高寿？

肖  鼎  五十有三。

猩  猩  我给你个差事，为关在牢房的人办点事，他们要买副食品、日用品由你登记、收钱、算帐、分发。我们买回来就交给你。

肖  鼎  要得，要得。

猩  猩  那好，我带你去见管理员。

胡  浦  等等，所长，我想订份报纸。

猩  猩  订报？

胡  浦  我是国民党党员，不看《中央日报》，成何体统。

猩  猩  对对对。可是，所里经费困难……

胡  浦  当然由我掏腰包了。

猩  猩  那好办，那好办！

        【猩猩领肖鼎下。

    【猫头鹰上。

胡  浦  徐组长，院坝里立了两个篮球架，不打球，成了摆设了。

猫头鹰  谁说不打球，我就爱打。大老板，你也喜欢篮球？

胡  浦  喜欢。

猫头鹰  好哇，那我们来过两招。

胡  浦  球呢？

猫头鹰  田班长，把球拿来。

【田班长把球拿上。

胡  浦  破了！你去买两个新的，我付钱。

猫头鹰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胡  浦  小意思。来！

【田班长、猫头鹰胡浦三人投篮。投篮的人传递失手，篮球直飞童鸿，童鸿眼急手快，将篮球接住，快步上篮，一举中的。

猫头鹰  童鸿，你还有两手嘛。

胡  浦  让大家来一起玩玩吧。

猫头鹰  好，会打球的都出来。

胡  浦 （见人不少）干脆分成甲乙两队，打它一场。

【甲、乙两队热烈开球。

【忽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难友们被赶进了各个号子。

【刘医官随一副担架快步上。

猫头鹰  刘医官，这是……

刘医官  关在白公馆的许建业，他用头撞墙想自杀。

猫头鹰  （掀开盖布看了一眼）快抬走！

刘医官  （拿出一包药，给胡浦）这是你的胃药，马上吃！

【胡浦领会其意，返身看纸条。

胡  浦  果然不出所料，出事了！

钟  伯  出了什么事？

胡  浦  挺进报。

众难友  啊？！

胡  浦  《民主报》印刷厂的一个职工，名叫任达哉，是预备党员，他交了一个朋友，是一个红旗特务。任达哉把看过的《挺进报》给他看，他拿去告了密，任达哉被捕，当了叛徒出卖了许建业。敌人在抓许建业的时侯，还抄走了二十来个预备党员的自传。

众难友  要死了！

胡  浦  许建业是市工委书记，见自己造成大错，痛心疾首，便一头撞在了墙上，想以身殉职。

童  鸿  事态严重啊！

胡  浦  是啊，看来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钟  伯  我们要做好应付险恶环境的一切准备。

屈  宗  马上通知各室。

胡  浦 （走到女室门前）张坤，张坤……

【张坤出。

胡  浦  《挺进报》出事了。可能有新犯人送来，注意了解情况。

【张坤点头，进女室。

【忽然，远处有汽车声，汽车声停，洞门开。接着传来急促的竹梆声。

【李青林被两行动员拖上。

李青林  （愤怒地大喊）刘国定、冉益智，你们两个狗叛徒……！

猫头鹰  李青林，你老实点！拖到女牢去

李青林  畜生！我自己会走。

【紫霞上。

紫  霞  青林姐，……

猫头鹰  走！

【猫头鹰行动员押李青林、紫霞下。

胡  浦  糟了！地下党市委领导人刘国定、冉益智叛变。

所      众  呵？！这不连锅端了吗。

胡  浦  李青林是万县县委副书记，她都被捕，看来冉益智已经带特务到川东抓人了。

童  鸿  他们把重庆这条线拉到下川东啦。

屈  宗  这么叛变下去，怎么得了！

钟  伯  这把火还可能从洞外烧到洞内……。

【后窗的墙缝里有敲击声。

何雪松  （耳尖地）有电报！（从墙缝里掏出纸卷。）

【众阅纸条。

童  鸿  （低声阅读）重庆市委正、副书记叛变，牵连不少同志，今后不管牵连到谁，都得站出来煞住这股叛变逆流！并且要帮助受牵连的翻供。

【梆声响。

【又有人被押了进来。同时，男牢众人下，女牢众人上。

李青林  哎哟！

紫  霞  哎呀，青林姐，我来……

张  坤  怎么了，伤在哪儿啦？

李青林  叛徒冉益智带特务到川东来抓人，要我交出江竹筠，我一口回绝，他们就整断了我的腿……

张  坤  啊！！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转身朝室外）老胡，胡浦……

【田班长走过来。

田班长  你喊什么？

张  坤  叫胡浦拿瓶云南白药来。

田班长  等着！

【田班长取药即回，张坤入室。

【张坤忙着为李青林又是内服，又是外敷。

李青林  太谢谢你了！

张  坤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青林  咦，渣滓洞这个地方，还为犯人准备云南白药？

张  坤  作梦！这些狗东西，还会有这份好心！我是找我先生拿的

李青林  你家先生也关在这儿？

张  坤  关在男牢房楼下一室。

李青林  他是做什么的？

张  坤  在成都办公司，在万县山里开煤矿。

李青林  他尊姓大名啊？

张  坤  胡浦。

李青林  胡浦！哦，胡浦，胡大老板！

张  坤  你认识他？

李青林  我在万县见过他。

张  坤  你在万县待过？

李青林  我在万县乡下教书。（下意识一伸腿，感到一阵剧痛）呀！

张  坤  又痛啦！唉，都怪我。刚吃了药，该歇息了，你静静地躺一躺吧。

【左英怀中的小毛娃的啼哭声，打断了她们的讲话。

李青林  毛娃该喂奶了。

左  英  这一折腾，哪还有奶！

【紫霞忙着冲奶粉，才发现没有开水。

紫  霞  我去找开水！

田班长  别乱跑，你要干什么？

紫  霞  想倒杯滚开水。

田班长  这里的规矩是不好乱跑的。

紫  霞  哎，田班长，听口音你是自贡人，我们是同乡哩。

田班长  是啊，你的未婚夫叫刘国志吧，我知道。你是被刘国志一案牵连进来的，问题不大。刘国志案情严重，不过他的哥哥来头可不小。     

紫  霞  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班长  我在二处工作过，还能不知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

紫  霞  多谢呵。我去倒水了。

【一阵急促的梆声响起。

田班长  你快进去，送人来了！

【紫霞进女室。

李青林  好象是又送人来了？

紫  霞  嗯。

李青林  快扶我去看看。

【江竹筠、刘国志上。

紫  霞  国志！

刘国志  紫霞！

李青林  小江！

江竹筠  青林姐！你也……（扑向李青林）

李青林  哎哟！

江竹筠  你受刑啦！？

李青林  他们要我把你交出来，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你这个江竹筠，就给我上了老虎凳，腿断了。

江竹筠  这帮畜生！

【江竹筠从地上捡起李青林换下的带血的绷带若有所思。

李青林  小江……，妹子，你是我们的联络员，党的上下级关系你都知道，敌人肯定想从你这儿挖出其他同志的下落。我知道，你心里的压力是很大的。

江竹筠  青林姐，……我的丈夫被敌人残酷杀害了，我的同志们正遭受敌人的毒刑拷打，我早已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是决不会向那些禽兽屈服的。

李青林  小江，好妹妹……

【两人相拥。

江竹筠  青林姐，可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孩子。

李青林  你已经把孩子托送了亲戚吗，云儿现在怎么样了？

江竹筠  我不是担心他现在，是他的将来。

众  人  将来？

江竹筠  我怕他将来学坏。

紫  霞  不，不会的！

李青林  不会的！将来，云儿他们，一定会踏着父母的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的。

江竹筠  唔。你们谁如果能出去，就帮我带个信。

众  人  你说吧。

江竹筠  告诉他们，对孩子决不要娇生惯养，粗茶淡饭足矣，让他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李青林  苦难的日子就快熬到头了。小江，你放心。

江竹筠  青林姐，为了孩子们的明天，什么样的酷刑我都能顶得住的。

李青林  好妹妹，我相信，同志们都相信！

众  人  江姐！

【猫头鹰在女室门口一声叫喊。

猫头鹰  江竹筠出来！

【音乐下，宪兵迁场。

【徐远举上。

【江竹筠被押进刑讯室。

徐远举  用不着介绍，我们早就打过交道了。

江竹筠  既然是这样，就用不着绕弯子。

徐远举  那好。我知道你在你们党里人头熟，关系多，你就谈谈吧。

江竹筠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

徐远举  我有这个权利让你谈。

江竹筠  我有权利不谈。

徐远举  江竹筠，独木难支，你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刘国定、冉益智就比你想得开。

江竹筠  那好，你就把他们两个找来，跟你谈谈，他们是怎样卖身投靠，叛党求荣的。

徐远举  你……！

江竹筠  徐远举，你听着，党的上下级关系，我是知道，可就是不会告诉你！

徐远举  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口。

江竹筠  要从我的嘴里掏出点什么来，你休想！

徐远举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儿的48套刑法硬。那就请你尝尝“剥笋子”吧，待会儿就用这些竹签一根一根地敲入你的指甲盖和指头的血肉之间，再把指甲盖剥掉。你说不说？来呀，给我用刑。

【 音乐强起。

【切光后，江竹筠一声惨叫倒地。

徐远举  怎么样，现在想谈谈了吧。

江竹筠  ……呸！（狠狠向徐远举吐了一口唾沫）

徐远举  给我拖下去！（下）

江竹筠  ……畜生！（甩开宪兵，倒地。）

【 音乐强起。

何雪松  你是苏菲亚的精灵

众  人  你是丹娘的化身

不！你就是你！

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

江竹筠  谢谢……谢谢同志们。竹签是竹子做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

【 音乐强起。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