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渣滓洞一楼走廊(春,日,外)
曾紫霞走到了刘国鋕的牢门前。
刘国鋕微笑地打量着她。
曾紫霞:“你,你还好吧?”
刘国鋕笑着:“没什么,就是身上的虱子多起来了,大兵压境,把我的背都当成练兵场了。”
看守走了过来,注意地探听。
曾紫霞心疼地:“来,转过身,我给你抓抓。”
刘国鋕转了个身。
曾紫霞撩起刘国鋕的衣襟,小心地捉着虱蛋,一丝难言的苦楚挂在她的脸上。
看守也凑上前来看了看,仿佛起了鸡皮疙瘩般浑身一栗,赶紧走了开去。
镜头转向另一间牢房的门口。
李文祥、熊咏辉夫妇隔着牢门对视着。
李文祥将手伸出风口,将熊咏辉的手紧紧握住……
镜头又回到曾紫霞脸上。
曾紫霞抽动了一下鼻翼。
刘国鋕:“又哭鼻子了?”
曾紫霞掩饰地:“没有。”
刘国鋕笑道:“小东西,又在哄我。不过,这一回,你就是承认了我也没得办法,我怎么给你拿手绢呢?”
曾紫霞被逗得转涕为笑。
刘国鋕:“他们又审你了吧?都说了些什么?”
曾紫霞:“特务问我在你那儿见过谁,又跟你一起去找过谁……”
刘国鋕转过身来:“你怎么回答?”
曾紫霞:“我说,哪个谈恋爱的人愿意见着旁人呢,我们在一起总是躲开人,躲都躲不及呢!”
刘国鋕伸出拇指摇了摇,失声地笑了出来。
曾紫霞:“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刘国鋕伸出那双戴手铐的手,紧握住曾紫霞:“行,行,你学会啦!”
看守上前:“笑什么笑?”
曾紫霞:“笑都不能笑?”
看守:“收风了!回牢房去!”
曾紫霞缓缓离去,一步一回头。
043 渣滓洞楼下七室(春,夜,内)
戴着脚镣手铐的刘国鋕靠在墙上,透过牢门风口,默默地朝外观望。
044 渣滓洞(春,夜,外)
夜幕映衬下,黑黝黝的岗楼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探照灯的光影在院坝里游走……
静夜中,有人哼起了一首歌:
感受不自由,
莫大痛苦。
045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夜,内)
歌声隐隐地传来。
牛筱吾:“听,有人唱歌!”
叠字幕:中共党员牛筱吾
女难友们凝神倾听。
画外,歌声:
你光荣的生命,
牺牲在我们艰苦的斗争中……
046 渣滓洞楼下七室(春,夜,内)
脚镣发出沉重的声响。
刘国鋕扶着墙站起来,唱着:
感受不自由,
莫大痛苦。
你光荣的生命,
牺牲在我们艰苦的斗争中。
047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夜,内)
胡其芬:“小曾,是刘国鋕吧?”
曾紫霞激动地:“对,是国鋕!”
048 渣滓洞楼下七室(春,夜,内)
刘国鋕似乎被这首歌激发起高昂而悲壮的情绪,撑起被镣铐铐住的双手,挥舞着,放开了喉咙:
你英勇地抛弃头颅,
英勇,
你英勇地抛弃头颅!
……
049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夜,内)
皮晓云也被歌声感染,抬起憔悴的脸庞:“唱得太好了,多浑厚,多好听!”
叠字幕:中共党员皮晓云
胡其芬:“他是向同志们宣誓呢,他决心跟敌人作殊死的斗争!”
在暗淡的狱灯下,女难友们的脸上却泛着红红的兴奋的光泽。
牛筱吾鼓动:“小曾,你也来一个!”
曾紫霞脸红了:“我……”
胡其芬:“是啊,你跟他来一个对歌!”
曾紫霞:“不,不,我唱不好……”
熊咏辉:“唱一首吧!让他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胡其芬:“小曾,你唱吧,代表我们唱给大家听听。”
曾紫霞沉吟片刻,下定决心,也放开嗓门唱了起来:
岂有这样的人我不爱他,
岂有这样的人我不爱他?
050 渣滓洞楼下七室(春,夜,内)
曾紫霞的歌声真切地传入刘国鋕的耳中:
他是个真情汉子从不玩虚假,
这才值得人牵挂……
刘国鋕倾听着,露出欣慰的微笑。
051 渣滓洞楼上五室(春,夜,内)
许建业听着……
叠字幕:中共党员许建业
曾紫霞的歌声:
是为什么,
他才去背犯人的枷?
052 渣滓洞陈然囚室(春,夜,内)
陈然听着……
曾紫霞的歌声:
他是这样的爱得深,爱得真,爱得大,
053 渣滓洞王朴囚室(春,夜,内)
王朴听着……
曾紫霞的歌声:
他和祖国的命运不分家……
054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夜,内)
曾紫霞越唱越投入,越唱越响亮:
我爱他那一份傻呵,
更爱他跨着如飞的白马,
越过高山,
越过水,
从女难友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们都已被这歌声所深深打动。
055 渣滓洞外院(春,夜,外)
曾紫霞的歌声:
闯入森林,
闯入青纱,
咬定仇人不放他。
徐贵林从屋里跑出来,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什么。
一群看守跑了出来。
056 渣滓洞楼下七室(春,夜,内)
曾紫霞的歌声:
我──
但愿和他是一对,
但愿他是我的情人,
刘国鋕边听,边蠕动着嘴巴哼唱。
057 渣滓洞(春,夜,外)
曾紫霞的歌声:
我爱他,
我爱他……
看守在院坝里跑来跑去,乱叫乱嚷。
每一间牢房门口都聚集着同声哼唱的难友……
058 徐远举办公室(春,日,内)
徐远举在打电话:“不行,不能让他们搞在一起!……哎呀,哪有那么罗嗦,把他们隔离开不就行了?……你马上去,把那几个重犯转移出来……对,就这几个人……”
059 渣滓洞放风坝(春,日,外)
徐贵林吹着口哨,喊:“都回牢房去!停止放风!停止放风!”
看守将放风的难友们赶回牢房。
狱外不时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叫。
特务和看守乱糟糟地在院子里来回奔跑,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060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日,内)
难友们全在聚在门旁,关注地瞧着外面的动静。
胡其芬:“好像出什么事了,一下子增加了好多岗哨。”
曾紫霞:“他们是不是……要杀哪个同志?”
牛筱吾:“说不定!这帮坏蛋,什么干不出来?”
特务在门外朝牢里喊:“看啥子热闹!回去!回到角落里去!”
女囚们全都站着不动。
徐贵林:“帘子!拉上帘子!”
一块长长的布帘把女牢门口遮住,外面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牢房里也顿时暗了许多。
难友们都不再说话,仔细倾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隔壁牢房的门开了,一会儿,传出特务的吆喝:“走!”
走廊上传出沉重的脚镣声音。
皮晓云:“老许,是许建业!”
牛筱吾:“要把老许带到哪里去?”
楼下也有特务在吆喝:“走!快走!”
监狱大门的开关声和特务的吆喝声交替传来,接着,大家都听到汽车发动了引擎。
众人的脸上都挂着异常焦虑的神情。
刷地一声,帘布拉开了。
难友们涌在牢门口,争相朝外看。
061 渣滓洞(春,日,外)
院子里已空无一人。
062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日,内)
外面有一名看守走来,打开牢门:“放风了,放风了!”
牢房里的女难友们全都立着,表情凝重。
063 渣滓洞二楼走廊(春,日,外)
特务把枪背在肩上,踱下楼去。
女囚们从楼上六室蜂涌而出,一下子都挤到了许建业囚室的门前。
皮晓云:“老许……老许真的被带走了……”
曾紫霞想起什么,转身回房,拿出一套换洗干净的衣裳,急促地奔下楼梯。
064 渣滓洞一楼走廊(春,日,外)
曾紫霞急急跑来。
关押过刘国鋕的楼下七室牢门紧锁着。
曾紫霞对着风门口轻声呼唤:“国鋕!国鋕!”
牢房里黑黑的,没有一丝回响。
曾紫霞怔住了,口中喃喃地:“国鋕……国鋕……”
065 渣滓洞楼上六室(春,日,内)
看守提来一桶饭:“领上午饭罗!”
女难友们一个个接过看守递来的饭碗,神情依然沉重。
曾紫霞背靠墙壁坐着,默默地捧着那套刘国鋕的衣裳出神。
熊咏辉替曾紫霞打了一碗饭,拿到她的面前:“小曾,吃饭了。”
曾紫霞:“我不饿。”
熊咏辉:“人是铁,饭是钢,说啥也得吃点。就当成药往肚里吞,啊?”
曾紫霞:“我真担心国鋕,满身的虱子,怎么受得了?给他洗衣裳的时候,把头都低酸了,掐那虱蛋,掐也掐不光……以后,谁能给他掐呀!”
熊咏辉:“李文祥他……也被转移了……”
曾紫霞一怔。
熊咏辉:“他们是和老许一起走的,还有陈然……”
曾紫霞握住熊咏辉的手磨娑:“我们姐妹,真的是同甘苦共患难啊!”
熊咏辉叹口气:“说真的,我也担心文祥,他失眠很严重,有心事就睡不着,换一个地方,更不晓得会把他折腾成啥个样子?……不过小曾,我们还是应该感到高兴呀,敌人把他们转移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坚强不屈,一点有用的材料也没从他们口里捞到,所以才被当成了重犯……他们都是好样的!”
熊咏辉的眼里渐渐放出了欣慰的光。
曾紫霞:“对,你说得对,为了他们,我们也得好好地活着!”
熊咏辉:“那么,还不吃饭?”
曾紫霞笑了,端起饭碗:“吃!”
两人大口地吃起饭来。
曾紫霞想起什么,抬起头问:“对了,有没有听说他们转移到什么地方?”
熊咏辉:“楼下的难友得到消息,说好像是白公馆……”
曾紫霞呐呐自语:“白公馆?”
原文刊载于“人到中年” 第 1 2 3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