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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献 - 相关 - 中美合作所“一一·二七”大屠杀(上)
中美合作所“一一·二七”大屠杀(上)
 
相关 | 时间:2009/1/8 15:33:40 作者:“一一·二七”大屠杀在渝部分脱险同志 来源:《重庆文史资料选辑》第十五辑 点击:1768
    继十月二十八日大坪公开屠杀之后,十一月十四日,刽子手又秘密地在中美合作所内的电台岚垭杀害了:江竹筠、李青林、齐亮、陈以文,下川东工委委员杨虞裳、唐虚谷,曾任梁达中心县委书记的蒋可然,达县代理中心县委、重庆育才办事处负责人王敏,华蓥山游击队梁、竹、垫、邻联络员朱麟,华蓥山游击队广安观音阁特支书记吴奉贵,下川东宜昌特支书记陶敬之,开县武装暴动的黄楠材,《挺进报》通讯员二十一兵工厂工人李群,曾参加南部升钟寺农民武装暴动的老党员何宗发,曾在南方局作过交通员的袁尊一,广州农民讲习所的学员明昭。还有盛超群、张文端、张泽浩、游中相、邓兴丰、胡友犹、徐也速、邓志久、谯平安、左国政、尹慎福、石文均、周成铭、张达智等三十人。
 
    黑云沉沉,寒风阵阵。十一月十四日渣滓洞刚吃过晚饭(狱中只有早晚两餐),天就黑下来了。这时刘石泉同志用指痕在土墙上刻着《狱中纪要》,突然竹梆敲了五下,大家知道又是来车提人了。曾作过重庆安生公司经理的何柏梁说:“今天该提我了吧?!”张学云说:“应该我去,我比较年轻,我当过兵,我跑前面给你们在丰都占个好房间,给你们把招待所搞好。”刘石泉接着说:“让我去,我在华蓥山煮过饭,先去帮你们把饭煮好,保证又香又好吃!”大家正在议论时,看守特务余相北提着一串钥匙,拿名单进来提人了。他在楼上喊了一连串的名字,在楼下又喊了一些,然后去女牢提出二人,楼上楼下共提了二十九人,加上白公馆的邓兴丰,一共三十人。特务诡称,要他们收拾行李,“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被提出的同志都换好衣服,和同牢房的同志握手,拥抱告别,唐虚谷、陈以文、王敏和齐亮他们穿过走廊时,把手伸进每间牢房的风门口,向大家告别。风门口伸出了无数的手,大家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把牢底坐穿》,给这批英勇的战友送行。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
          ……
          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今天我们坐牢了
          坐牢又有什么稀罕?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
 
    在激越的歌声中,女牢房的江姐扶着被老虎凳撬断腿的李青林大姐出来了。江姐穿了件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外面套了件玫瑰色的毛衣,李青林大姐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她们微笑着站在女牢房的走廊上,用坚定的目光向我们告别。这时一个特务给李青林拿来一根拐杖,李青林把拐杖一下扔在地上,“我自己能走!”江姐扶着李大姐缓缓地从容地步上刑车……
 
    大家噙着热泪不停地唱着《正气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股浩然之气在战友们心中升起,江姐、李青林、唐虚谷……远去了,他们的民族魂、英雄胆,名垂千秋!
 
    十月二十四日晚上,约七时许,敌人来渣滓洞楼上八室,以“转移”白公馆为借口,提走了杨虎城将军的副官张醒民和阎继民两位同志。
 
    在渣滓洞囚禁过的同志们,谁也不会忘记张、阎两位同志是因他们直接参加西安事变并看守蒋介石而被逮捕的。他们同杨虎城将军于九月由贵州息烽集中营转移到渣滓洞的。三个月来,敌人不曾给他们放过风,单独囚禁在楼上八室,早晚只允许到厕所倒马桶一次。但他们坚持着狱中的对敌斗争。透过楼板和夹墙的缝隙,他们向狱中难友们专题讲述“西安事变”的经过,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蒋介石在华清池被捕获的狼狈相,很受难友们的欢迎。
 
    在他们牺牲的前夕,还给渣滓洞牢房的难友留下了一件珍贵的纪念品——一颗精致小巧的骨针。那是他们关在息烽监狱时,用牛骨头牙刷柄打磨成的。同志们望着这颗金光夺目的精心之作,可以想象他们和杨虎城将军是如何艰难而倔强地渡过了十二年漫长的岁月。同志们对他们铮铮不屈的高贵品格怎能不肃然起敬呢?
 
     这天晚上,敌人悄悄地把他们两人押到梅乐斯公馆下面的公路左侧,无声地枪杀了。立即挖掘深坑,把尸首埋葬,为了毁尸灭迹,还在上面栽种了几株麦苗。
 
天亮前的行凶
 
    从十一月一日起,二野和四野同时向黔东、川东发动进攻,一野一部则向陕南、川北进攻。自湘西芷江地区进入贵州省的解放军,于十一月十五日解放贵阳,不久贵州全境解放了。由鄂西宜昌及湘北常德地区西进的解放军,分别肃清湘鄂两省西部残敌后,势如破竹,进入四川,直捣西南首府重庆。
 
    敌特分子惊惶失措,茫然若丧家之犬,一面打主意把家属从匪窝撤出潜伏;一面纵火烧毁文件。对囚禁在白公馆和渣滓洞的革命志士停止放风,只尿桶满时才放一、二人出去倾倒。旧岗警加派双哨,新岗警又设了无数,四面八方的电网也作了整修,日夜巡逻,警犬嘶逐,梆声应山。
 
    十一月十四日,蒋介石和特务头子毛人凤急急忙忙由台湾赶到重庆。毛人凤召集徐远举、徐钟奇等,商讨拟定渣滓洞、白公馆大屠杀的计划。当即,徐远举命令二处课长雷天元、特区科长龙学渊,将渣滓洞和白公馆的屠杀名单,交保密局法官徐钟奇会同助手夏鸿均、夏德贵在重庆嘉陵新村六号办事处审核,再由毛人凤签请蒋介石批准。十一月二十六日夜,毛人凤在枣子岚垭“漱庐”何龙庆住宿处将蒋介石批准后的名单交给徐远举执行。
 
    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徐远举在二处处长室又召集了雷天元、龙学渊、熊祥等匪徒面示屠杀方案。
 
    接着,雷天元、龙学渊率领刽子手熊祥、王少山等六人赴中美合作所,在五灵观一号张秉伍住宅召集白公馆看守所长陆景清、副所长谢旭东、看守长杨进兴;渣滓洞看守所长李磊、看守长徐贵林等布置具体屠杀办法。
 
    陈然、王朴、邓兴丰等同志牺牲的不幸消息传来白公馆,战友们的心情十分悲痛,为了抗议烈士的被难,白公馆全体同志绝食两天,以志哀悼。
 
    至此,白公馆各室日夜骚然,杨进兴等刽子手一入走廊,骂声如飞矢齐集,他们只得抱头鼠窜,不断向所长陆景清请示,陆亦束手无策,龟缩室内,不敢轻易露面。
 
    一天,李育生(狱卒助手,原系川北土匪袍哥,因抢军统军车被捕入狱,在狱中打杂,常为战友们通风报信)送饭时,突然捎来消息,说敌人动员了大批“内二警”分子在杨家山、松林坡、电台岚垭、步云桥、戴匪祠、停车场等处遍挖尸坑,看来一场规模更大的屠杀在秘密行动中。又隔了几日,特务头子带来一批管理人员,把囚禁在白公馆的同志全部推剪成“平头”,以示死囚的特征,情势万分紧急。
 
    同志们预感到临难的日子不远了,铁下心肠,准备英勇就义。有的写遗诗,有的写遗书。文泽写了《天快亮了的行凶》:
 
          啊,多么笨拙的蠢事,
          在革命者的面前,死亡的威胁是多么无力……
          记着,这笔血债,
          弟兄们一定要清算。记着血仇。
          他们的狗尸一定要堆得象山高。
          啊,兄弟,我们走吧,狗们的死也就在明朝。
          ……
          ……
          刽子手轻轻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一转身,他去了。
          啊,兄弟,不用告别,
          每一颗心都已知道!
          啊,快天亮了
          这些强盗狗种都已经战慄、恐慌。
          他们要泄忿、报复、灭掉行凶的见证。
          他们要抓本钱,然后逃掉。
          但是你听着,狗们不能被饶恕,
          血仇要用血来报!
 
    黎又霖写了七言律诗二首:
 
          其一
          斜风细雨又黄昏,危楼枯坐待天明;
          溪声日夜咽墙壁,似为何人诉不平?
 
           其二
          革命何须问死生!将身许国倍光荣;
          今朝我辈成仁去,顷刻黄泉又结盟。
 
    王伯与写了七言绝句三首:
 
          其一
          由来志士苦心多,蜀山碧水恨不磨;
          心如狂涛无牵挂,扁舟一叶逐大波。
 
          其二
          斗室南冠作楚囚,纷然万念一死收;
          人经忧患殊轻死,事到杀头何用愁!
 
          其三
          天上星河任排列,江间波浪纵横流;
          悠然翠秀南山影,何日芒鞋可再游?
 
    宣浩还给友人写了《遗书》:
 
    我是真正的人民之子啊,我怎么能入于这些狐群狗党之流?怎么能出卖我敬爱的朋友,以换取一己的荣华富贵,于是在那个黑暗的微雨茫茫的夜晚,我从禁闭室里冲出来,想跑到我所憧憬的新天地——驻有人民队伍新四军的皖南去,然而由于自己的幼稚无知,在十里之外我又被捕了。
 
    虽然不是党员,但我对共产主义和人民的党的诚信,也象你们一样,用行动来保证了的。
 
    在九年多监禁期中,我不断地读书和磨炼自己的文笔,我郑重地发过誓,只要能踏出牢门,我依旧要逃向那有着我自己弟兄的队伍中去。
 
    一次次难友的牺牲,更加强了我这心愿,我决定,只要我能活出来,我要运用我熟悉的工具——笔,把他们秘密的万千罪恶告诉给全世界,作这个时代的见证人……
 
    朋友,我们的生命,是蒋介石匪帮在人民解放军就要到临的前夕,穷凶极恶地杀害了的!他们既然敢犯罪,他们就应该负起责任来。朋友,请牢牢记住,不管天涯海角,不能放过这些杀人犯!当人民法庭审判他们的时候,更不能为他们的甜言蜜语或卑贱的哀恳所哄过,“以血还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相信革命党人对死难朋友的忠诚,一定会满足我上述的希望,使我含笑于九泉的。
 
    这些遗诗和遗书是革命烈士圣洁灵魂的自白,它向敌人宣告:屠杀有什么可怕,“杀了我一个(夏明翰),自有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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