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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白公馆楼下走廊－许晓轩宣灏囚室（夏，日，外－内）
杨进兴像幽灵般在走廊上游荡。
镜头以人行的速度沿着走廊移动，在许晓轩宣灏囚室门口停住，摇向室内。
室内只有宣灏一人。他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将那副高度近视眼镜凑近手中的一张纸条，目光一行一行移动。
叠字幕：宣灏
镜头悄无声息地缓缓前移。
宣灏依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嘴巴还不时轻轻蠕动。
一双靴子已悄悄迈到他的跟前。
宣灏若有察觉，抬起头来，透过镜片，只见一个朦胧的人影。
宣灏把来人当成了他的难友：“这么快就收风啦？”
人影不动，也未理会。
宣灏继续低头看着：“又来好消息了，别急，等一会就给你看……”
镜头由那双靴子上摇，我们看见杨进兴正无声地狞笑着。
宣灏觉得不对劲，又抬头推推眼镜，定定地辨认面前的人。
杨进兴狞笑着的脸。
宣灏大惊失色。
杨进兴还是笑着：“我等了一会了，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吧？”
宣灏忙团起纸片要往嘴里塞。
杨进兴抢先一步，把纸条夺了过来，扫视了一眼纸条，塞进衣袋，逼问宣灏：“说！这纸条是谁给你的？”
宣灏摇摇头。
杨进兴：“没人？它是蝴蝶，是蜜蜂，会飞？”
宣灏：“……”
杨进兴厉声地：“胡扯！问你呢，是谁写的？”
宣灏：“我，我写的！”
杨进兴：“你？那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的呢？”
宣灏一怔：“我……我自己编的……”
杨进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哈哈，让你编你也编不出这样的东西，你又不是共产党！”
宣灏倔强地一口咬定：“不，就是我写的！”
杨进兴火了：“你还敢撒谎？”
他顺手抽了宣灏一个耳光，打得宣灏东倒西歪，摇摇晃晃，眼镜也落在了地上。
宣灏摸索着：“眼镜，我的眼镜……”
杨进兴恶狠狠地：“去你的眼镜！”
说毕，在眼镜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破碎的眼镜。
017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杨进兴拽着宣灏朝外院走。
摘去了眼镜的宣灏如同盲人，一路跌跌撞撞。
院坝里放风的难友都吃惊地看着杨进兴和宣灏。
杨进兴边走边喊：“好了好了，收风了！都回自己房里去！”
018 白公馆许晓轩宣灏囚室（夏，日，内）
一只手入画，从地下捡起那副被踩破的眼镜。
许晓轩看着眼镜……
远方，隐隐地传来沉密的雷声。
019 白公馆陈然刘国鋕囚室（夏，日，内）
陈然疑惑地：“宣灏出了什么事？”
罗广斌茫然地摇摇头。
020 白公馆楼下走廊（夏，日，外）
李育生神色慌张地匆匆走来。
叠字幕：白公馆杂役李育生
许晓轩的招呼声：“李育生，来，你来一下！”
李育生跑到许晓轩宣灏囚室门口。
隔在牢门，许晓轩问：“出什么事了？”
李育生左右看看，小声地：“不好了，宣灏这回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许晓轩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育生：“宣灏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共产党开一个什么全会的事，被杨进兴发现了。杨进兴正逼着他说出纸条的来历呢！”
许晓轩又问：“他怎么样，说了吗？”
李育生摇摇头：“这个宣灏，平日里看他不出，文弱书生一个，到这时候，骨头还挺硬。杨进兴又打板子又抽鞭子，宣灏就是不说……”
许晓轩面色凝重，皱起眉头，思索着。
李育生：“老许，你快想点办法吧，不然，再这样打下去，宣灏这条小命就没了！”
许晓轩：“这样吧，你去告诉杨进兴，就说我承认那张纸条是我写的，不关宣灏的事！”
李育生：“你？”
许晓轩：“对！你怎么还愣着，快去呀！”
李育生：“哎，哎……”
021 白公馆看守长办公室（夏，日，内）
许晓轩站在杨进兴面前，身后还站着两个粗壮的看守。
杨进兴打量着许晓轩：“这个，真的是你写的？”
许晓轩平静地点头。
杨进兴：“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许晓轩出人意料地：“你的办公室！”
杨进兴愣住了。
看守们也愣住了。
杨进兴：“胡说！许晓轩，你休想蒙骗我！我问你，我的办公室你怎么进得来？再说，我的办公室里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
许晓轩不慌不忙地：“那天放风，通外院的门开着，你办公室的门也开着，我就进来了，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
一看守上前：“你，你胡说！”
杨进兴挥手让特务站到一边，又看了看许晓轩，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许晓轩，你又在跟我玩游戏。不过，这个游戏我倒乐意跟你一道玩玩。这样吧，我办公室的报纸都在这里，你就当着我的面找找看。”
许晓轩：“找得到怎么说？”
杨进兴：“找得到，没有宣灏的事，对你我也可以不追究。可要是找不到，你说该怎么办吧？”
许晓轩：“只要你没把报纸当成草纸擦了屁股，我就敢跟你打这个赌。要是找不到，随你怎么处置。”
杨进兴把一堆报纸放在了桌上：“那好，请！”
许晓轩不慌不忙地坐下来，开始翻阅报纸，像在阅览室里一般从容。
杨进兴和看守们都看着他。
许晓轩慢慢地浏览着，显然，他想得到更多的消息。
杨进兴不无得意：“找不到吧？啊？你也不想想，我们的报纸，怎么可能登共产党的消息？”
许晓轩还在慢慢地翻着，像是没听见杨进兴的话。
杨进兴愈加得意：“许晓轩啊许晓轩，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突然，许晓轩把报纸一抖，摊到杨进兴面前，指指报纸一角：“看，这就是那条消息……”
杨进兴和特务们都凑近看。
众人面面相觑。
许晓轩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
杨进兴想了想，喊道：“且慢，拿纸来！”
看守取来了纸。
杨进兴：“笨蛋，笔，还有笔！”
看守忙不迭地又取来一根铅笔。
杨进兴：“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许晓轩拿起笔，在纸上熟练地写下一行娟秀的仿宋字。
杨进兴对照着纸条，一时语塞。
许晓轩：“杨看守长，还有什么问题？”
杨进兴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晓轩：“行了，宣灏呢？该送他回牢房了吧？”
杨进兴羞恼地：“许晓轩，你不要得意！就算这个赌你打赢了，在我们的游戏中你仍然是个输家。你知道，在我们的看守所里，暗中书写和传递这样的东西，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
许晓轩一笑：“我一个共产党人，当然要宣传我们党的主张，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这样做。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至于你打算给我什么样的处罚，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不过你也知道，你这里的处罚，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什么样的我没受过？什么样的我怕过？”
杨进兴：“你……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许晓轩“哈哈”笑出声来。
022 白公馆陈然刘国鋕囚室（夏，夜，内）
陈然等人在小声议论。
罗广斌：“老许真是胆大艺高啊！”
陈然：“是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黄将军的报纸，杨进兴肯定也会有！难怪，一开始办这份狱中挺进报，他就指示我坚持用仿宋体，原来，他一直在悄悄模仿我的笔迹！”
刘国鋕感慨地：“要跟老许学的东西，真够多的！”
023 白公馆许晓轩宣灏囚室（夏，夜，内）
许晓轩就着昏暗的狱灯那点光亮，用线绳小心地捆扎着宣灏那被踩破的眼镜。
遍体麟伤的宣灏在铺位上轻轻呻吟。
一个难友捧来一碗水：“宣灏，喝点水吧！”
宣灏摇摇头。
许晓轩过来，将修好的眼镜给宣灏戴上。
宣灏眼含热泪，紧握住许晓轩的手：“老许，谢谢你！”
许晓轩微笑着摇了摇头：“别这么说，先好好休息，啊？”
宣灏：“相信我！我……我什么也没有跟他们说……”
许晓轩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我们都知道，知道你是好样的！”
宣灏望着许晓轩：“那，你说，我能成为共产党里的一员吗？像我这样一个人，这辈子，能不能有这个希望？”
许晓轩默默地望着宣灏，一时没有答腔。
旁白：“这个结局是国民党特务们绝对料想不到的。他们设立白公馆这样一个人间地狱，为的是消磨和瓦解共产党人的意志。然而，在这里，他们不仅未能征服像许晓轩这样的共产党人，反而使原本属于他们特务组织一员的宣灏，也成为了一名共产主义的信徒。”
热泪在宣灏的眼中涌动：“我……我想唱首歌……”
他低声唱了起来：
你是灯塔
照亮着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
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
宣灏哽咽着唱不下去了。
一道闪电照在宣灏的脸上，只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许晓轩对宣灏：“你累了，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慢慢说，行吗？”
雷声炸响。
宣灏发自肺腑地大声呜咽道：“我……要是真的能够成为共产党员，我这辈子……这辈子就不冤了啊！……”
雨声骤起。
024 渣滓洞（夏，夜，外）
漆黑一团中，只听见风声和“哗哗”的雨声。
一道闪电把这里照得光如白昼。
就在这光亮的一瞬间，几个画面飞快地在我们眼前闪过——
空中，如柱的雨丝……
地下，飞溅的水花……
山坡，奔泄的山洪……
闪电过后，眼前又只剩下一片黑暗。
霹雳声震耳欲聋。
025 渣滓洞放风坝（夏，日，外）
雨霁。
暴雨在坝子中留下一凼凼水洼。
026 渣滓洞楼上走廊（夏，日，外）
一看守走过。
杨虞裳从风口问：“喂，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放风？”
叠字幕：中共党员杨虞裳
看守：“围墙塌了，暂停放风。”
杨虞裳笑道：“哦，原来是怕我们跑了啊！”
一片哄笑声。
027 渣滓洞（夏，日，外）
围墙已被洪水冲塌了一截。
李磊和徐贵林站在这里。
李磊看着坍塌的缺口，皱着眉：“这不行，得马上修好。”
叠字幕：渣滓洞看守所所长李磊
徐贵林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找人来修。”
叠字幕：渣滓洞看守所看守长徐贵林
李磊问：“你打算找什么人？”
徐贵林不解地：“不就是一截墙吗？外头找几个泥水匠，有个一天半天就修好了。”
李磊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渣滓洞容不得无关的外人来。要是泄了密，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徐贵林想了想：“那……那怎么办？”
李磊：“你呀，有现成的劳力你都不晓得用。在犯人里头挑几个身体好点的，喊他们修就是了嘛！”
徐贵林一拍脑袋：“对对对！好主意，真是好主意！就这样，让他们自己筑墙，围他们自己……”
028 渣滓洞楼上走廊（夏，日，外）
看守喊着：“杨虞裳，出来……还有你，白深富……你，刘振美……陈丹墀，你也出来……”
029 渣滓洞围墙边（夏，日，外）
十来个难友在这里干着。
杨虞裳、刘振美等几人在掺墙泥。
白深富、陈丹墀等几人在夯墙。
远处，岗亭上的机枪正对准着这里。
徐贵林背着手，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显得十分得意：“怎么样，木匠做枷，春蚕做茧，自己筑墙围自己，这滋味不错吧？”
难友们个个闷声不响，都像是没听见，谁也没有理徐贵林。
杨虞裳给刘振美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一边掺水一边用力搅动墙泥，把泥点溅开来。
徐贵林赶紧跳开，但裤腿上已经沾上了几团墙泥。他弯下身子边擦边嚷：“你看你看，做事情小心点嘛……”
杨虞裳：“谁让你挨得这么近了？”
刘振美：“就是嘛！我说看守长，你往边上站点好不好？你这会妨碍我们做事，做不出来你又要怪我们磨洋工。”
叠字幕：中共党员刘振美
徐贵林瞪了瞪眼睛，退后了几步。
白深富：“看守长，你在这里守着，累不累啊？就不想回你的办公室喝口茶？你看，岗亭上有警卫，警卫手里有机枪，守得这样紧，有哪个敢跑嘛！”
叠字幕：中共党员白深富
徐贵林自找台阶地：“嗯，你说的这还像句话。”
他摇摇晃晃地朝外院方向走去。
徐贵林一走，难友们便活跃了起来。
白深富：“杨虞裳，多掺点沙子嘛！”
杨虞裳笑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恨不得都弄成沙子掺的，就怕都你那边夯不成形，糊弄不过去。”
陈丹墀：“没关系！给他做成个驴粪蛋外面光，这点办法我们还是有的。”
叠字幕：中共党员陈丹墀
杨虞裳：“有你们这句话，我就好办了……”
说着，杨虞裳一个劲地往墙泥里掺沙子。
刘振美不知从哪里抱了些腐草来，也把它掺进了墙泥里。
杨虞裳：“哟，这个东西好，还有吗？”
刘振美：“要多少有多少。”
杨虞裳：“好，多加点这个，就给他弄成沙墙加草墙，需要的时候，一推就能倒……”
大家笑了起来。
旁白：“被迫筑墙自围，无疑是件令人屈辱和痛苦的事情，但它却为政治犯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使他们能够用粗夯轻筑、外实内虚和多掺沙石腐草等手法，为日后越狱创造条件。就在这次筑墙自围的过程中，杨虞裳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筑墙自围莫笑咱
只为挣断铁锁枷
越狱脱险成功日
神州开遍自由花
……”
旁白声中——
杨虞裳和刘振美不停地往墙泥里掺着沙子和腐草……
白深富和陈丹墀有说有笑地把沙泥夯进筑板中……
030 重庆白市驿机场（夏，日，外）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资料镜头）蒋介石的专机在跑道上缓缓落地。
张群、杨森等走向停机坪。
（资料镜头）蒋介石弯着腰钻出机舱……
旁白：“ 1949年8月24日，败军之帅蒋介石飞抵重庆。随行的有蒋经国、俞济时等亲信和要员，当然也少不了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保密局局长毛人凤。”
031 漱庐何龙庆住宅（夏，夜，外）
房内灯光幽然，窗帘拉得严实。
毛人凤正与徐远举谈话。
徐远举：“总裁他……还好吧？”
叠字幕：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兼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处长徐远举
毛人凤摇了摇头：“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沮丧。”
叠字幕：保密局局长毛人凤
徐远举叹道：“是啊，没想到战局变成了这样……”
毛人凤皱着眉：“你们这里，军心还算稳定吗？”
徐远举：“怎么说呢？谣言多，牢骚多，已是司空见惯了，还有人在暗地里议论什么‘此路不通，去找毛泽东’，《东方红》的歌到处都有人在传。我看，卢汉、邓锡侯、刘文辉这些杂牌，一个都靠不住。”
毛人凤语气严厉地：“你们做得也不好！你们怎么把民主同盟的人都放了？还有傅作义的家眷，北平失陷前好不容易把他们扣下来，送到你们这里叫你们监视，本来是多好的人质啊，结果也让你们放他们去了香港。”
徐远举忙解释：“这都是张长官批下来的。我毕竟是长官公署底下的一个处长，他张长官叫放，我不能不听啊！”
毛人凤不满地：“又是这个张群！一到这种时候，他总是摇摆不定。还想用他的政客手腕，各方献媚，到处得点便宜！”
徐远举不便说什么，默不作声。
毛人凤：“总裁这次来渝，一路上多次对我们讲，对共产党人的一分宽容，就是对自己的一分残酷。他说，就是因为过去杀人太少，才造成了今天整个失败的局面！”
徐远举还是不作声。
毛人凤感慨地：“北边一个张治中，南边一个张群，都是他们政学系的人啊！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断送在他们南北二张的手上！”
徐远举有意改换一个话题，问：“局座，对于我们团体的工作，总裁有什么指示？”
毛人凤：“我找你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你们要立即把政治犯的积案统统清理掉。总裁说了，我们过去那样有势力的时候，那些人都不肯投降，现在我们到处打败仗，还能指望他们转变过来吗？”
徐远举点头道：“对，我也这样想，这些积案是该清理掉了！”
毛人凤：“我准备派军法局高级法官毛惕园来帮同你们清理。现在，你们就可以把过去逮捕的那些共党分子，择其要者先杀掉一批。这件事，你先造个名单，总裁要亲自过目。”
徐远举：“是！我们尽快把名单排出来。”
毛人凤：“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要把杨虎城杀掉……”
徐远举有些吃惊：“杀杨虎城？”
毛人凤点点头：“对！这件事，总裁已经下了决心。当时，我向他请示杨虎城该如何处置，是不是真要解送台湾，他毫不考虑就回复我：留着他干什么，早就应该杀了！他还特意嘱咐我，对杨的行动必须秘密进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杨虎城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不留，统统干掉，免得走漏了风声。”第 1 2 3 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