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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歌乐山（夏，夜，外）
夜幕中，黑黝黝的山岭显得格外阴森……
旁白：“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就这样拉开了帷幕。这些话，这些事，让几十年后的人们听来，总觉得毛骨悚然，总觉得它难以置信。然而，它们却是铁一样的事实。”
033 漱庐何龙庆住宅（夏，夜，外）
周养浩已坐在了这里，三人继续密谈。
旁白继续：“毛人凤与徐远举密商后，又将周养浩找来，会同布置对杨虎城及其家属和随员的屠杀。”
徐远举：“杨虎城现在押在贵州黔灵山，从黔灵山到重庆，川黔公路两边都是荒山野地。我意见，可以在押解途中行动，完事后就地掩埋，不留一点痕迹。”
毛人凤摇摇头：“不行，这样在路上干，很难保证不出什么事故。养浩，你说呢？”
周养浩：“局座说的是。我看，还是带回这里，在中美所找个地方干，比较保险一些。”
叠字幕：保密局西南特区副区长周养浩
毛人凤点点头：“这样吧，你们两位分一分工，养浩赶到贵州见杨虎城，就说总裁准备在重庆召见他，再送他去台湾宣布恢复自由，然后，他想上哪儿都行。有关情况，通过军统专用电台，逐日密报重庆。远举留在这边，选择好行动地点，做好行动前的各项准备……”
两人点头：“是！”
毛人凤：“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员一定要可靠，而且要有经验。你们看，是不是先从白公馆里头挑选一下。养浩，那些人原来都是你的手下，你先物色一下。”
周养浩：“好，我明天一早就找他们谈这个事。”
034 二处门口（夏，日，外）
一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停在路边。
一些军警爬上卡车。
周养浩坐进吉普车。
吉普车开动，两辆卡车紧随其后……
旁白：“9月1日，周养浩在物色好屠杀杨虎城的刽子手之后，乘车前往贵阳。”
035 中美所礼堂门口（夏，日，外）
徐远举带着六个人，鬼影一样地走进礼堂。
叠字幕：1949年9月2日中午·造时场原中美合作所礼堂
036 中美所礼堂（夏，日，内）
会议已经开始。
毛人凤慢条斯理地：“大家都知道了吧，今天找你们来，是要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对一个重要人物执行密裁。这个人嘛，是大家的老熟人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杨虎城。同时执行的，还有他的家人和全部随员……”
镜头摇过参加会议者的一张张脸——徐远举、杨进兴……
毛人凤说着：“这次行动是总裁亲自交办的，一定要做到绝对保密，不得泄露！事成以后，我会论功行赏的。”
刽子手们都屏息静气，显得十分紧张。
毛人凤：“行动时，最好不要用枪，以免发出声音，惊动他人。你们都想想看，不用枪，能用什么武器？”
杨进兴：“用白布把嘴蒙住，然后，将特制的尖刀直插腰部。”
熊祥摸出匕首把划了一下：“斧头和匕首，也都可以。”
叠字幕：保密局西南特区行动组组长 熊祥
毛人凤接过匕首看看，问：“有把握吗？”
熊祥：“绝对有把握。”
毛人凤问徐远举：“远举，执行的地点选好了吗？”
徐远举点点头：“我们准备放在松林坡戴公祠。熊祥，你把具体行动方案向局座汇报一下。”
熊祥：“只要车子一到停车场，马上由行动员把他们扶架上山，到了房内，很快用利刃插入胸膛，保准即刻毙命。”
毛人凤踱了几步：“我还是担心，会发出声音……”
熊祥：“这种匕首剌向身体，血会往心脏涌，连一点声音都叫不出来。”
毛人凤：“那就好。远举啊，这几天你组织他们演习演习，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到时候可出不得一点纰漏！”
徐远举：“是！”
毛人凤想起什么：“哦，对了，周养浩走以前提出过，回来的时候最好能在深夜过江。车辆在夜间过海棠溪渡口，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徐远举：“我这就派人去找公路局警卫稽查组的陈粟冬，取一张夜间通行证，这样随时可以开渡。”
毛人凤点点头：“好！参加今天会议的行动员，一起举手宣誓，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保守秘密，如有违犯，甘受严重处分！”
熊祥、杨进兴带头举起了手。
其他特务也一个个举起手来……
037 中美所礼堂门口（夏，日，外）
熊祥、杨进兴等分别带着手下特务离去。
毛人凤和徐远举走出礼堂门。
毛人凤：“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远举：“中美所一带的外围警戒，是由交警部队管的，您看，是不是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毛人凤：“这没问题，我去告诉他们的谢大队长，叫他这几天对警卫特别留心一点。”
徐远举：“还有……”
说到这里，徐远举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毛人凤：“怎么了？”
徐远举：“据龚国彦讲，杨虎城的小箱子里存有不少英镑和美钞，这笔财产，您看怎么处理？”
毛人凤：“可以没收，你们拿来发奖金好了。”
徐远举：“是！谢谢局座！”
038 重庆林森路（夏，夜，外）
火光映红了夜空。
旁白：“就在这天——1949年9月2日的夜晚，国民党特务在重庆市区点燃的一场大火，把朝天门一带的无数民居化为灰烬。”
路上乱纷纷的，全是哭喊着逃难的人。
人丛中，我们看见了杨汉秀。
叠字幕：中共党员杨汉秀
火光在杨汉秀眼中跳动……
一片哭喊声……
杨汉秀跑向火场，被几个戴着消防队员头盔的人拦住。
杨汉秀跟他们推搡着：“别拦我……”
039 重庆市府走廊（夏，日，内）
杨汉秀怒冲冲地往里奔，边走边推开阻拦她的人，口中高喊着：“别拦我，我要找杨森……”
040 杨森办公室（夏，日，内）
副官在杨森耳边轻声耳语。
杨森不悦地：“你们怎么搞的嘛，怎么能让她闯到这里来！”
叠字幕：重庆市长兼重庆卫戍司令杨森
副官摇头：“这个姑奶奶，哪个也拦她不住。”
就在这时，杨汉秀已闯了进来。
杨森沉着脸对杨汉秀：“汉秀，你郎个跑到这里来了？”
杨汉秀：“我来找你。”
杨森：“啥子大不了的事情嘛，搞得这样风风火火的！”
杨汉秀指着杨森的鼻子：“我要骂你，骂你杨森反动成性！”
杨森一愣：“你……你还有没有大小长幼？郎个这样讲话！”
杨汉秀：“我这样讲对你是客气的。你到朝天门去看看，看看那里烧死了多少人，烧毁了多少房子，看看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在那里哭爹喊娘！你们干这样的缺德事，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杨森：“这才怪了，火又不是我点起的，你怎么骂到我的头上来了嘛？”
杨汉秀：“不！就是你们干的！……”
041 重庆市府走廊（夏，日，内）
杨汉秀的声音传出来：“火烧了整整一天，就是扑不灭，反而越烧越大。为什么？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想扑灭它。”
一些人默默地听着，脸色都很不好看。
042 杨森办公室（夏，日，内）
杨森拍起了桌子：“胡说！简直是胡说！……”
杨汉秀：“我一点也没有胡说！你们要垮台了，垮台之前，想让这座山城，让重庆的老百姓给你们陪葬……”
杨森恼羞成怒：“你……你给我住嘴！反了，简直反天了！”
杨汉秀毫不畏惧：“杨森，我警告你，你要是继续与人民为敌，反动到底，绝没有好下场！”
杨森大吼：“带下去！把她带下去，带下去！”
副官使了个眼色，几个警卫上前，拽住杨汉秀的胳膊，把她往外拉。
杨汉秀挣扎着，大骂：“杨森，你这个反动分子，你这个军阀，总有一天，人民要跟你算账的！……”
副官领着那几个警卫把杨汉秀拉出了这间办公室，但杨汉秀的叫骂声依然不绝于耳……
画外，杨汉秀的叫骂声：“不管你们怎么样垂死挣扎，你们终归逃不脱灭亡的命运！重庆必定会解放，你们必定会遭受人民的惩罚……”
杨森恼怒不已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反天了！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杨汉秀的叫骂声远去。
副官进来。
杨森问：“她呢？”
副官：“我给她弄了一个地方，让她先消消气，冷静一下……”
杨森摇摇头：“算了，我算看透了，这个娃儿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副官试探地：“那……”
杨森：“你去，把她交给警备司令部刑警处，叫他们严加看管！”
副官犹豫地：“这……”
杨森喝道：“去呀！”
副官：“是！”
副官走下。
杨森自言自语地：“兄弟，你莫怪我，这怪不得我啊！汉秀这娃儿，我对她仁至义尽，可她……唉！这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啊！”
他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
旁白：“这一天，杨汉秀再次被捕……”
043 囚车里（夏，日，外）
杨汉秀戴着手铐，坐在囚车里。
旁白：“就是从这一天起，杨汉秀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无论是她的同志还是她的亲友，再没有人知道她的确切下落。直到30多年之后的1975年，歌乐山农民在一个废弃的碉堡里发现了一具戴着镣铐的尸骨。经反复调查，确认这具尸骨的主人就是被国民党特务秘密杀害的杨汉秀。”
杨汉秀脸上依然是那样从容……
画面渐隐。
044 海棠溪渡口（夏，暮，外）
叠字幕：1949年9月6日晚7时许·重庆南岸海棠溪渡口
杨进兴等人在等待。
一辆小车开来停下。
周养浩钻出车来。
杨进兴上前敬礼。
周养浩对杨进兴点头致意。
旁白：“对杨虎城将军的屠杀，正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执行着。这天下午，周养浩将杨虎城及亲属、随员一行八人押解到重庆南岸，然后先行抵达渡口，与徐远举派来迎候的杨进兴会合。”
杨进兴：“后面的车呢？”
周养浩：“现在天色还早，我找了个地方先让他们休息，让他们大约两小时之后再过来。怎么样，渡口都交涉好了吧？”
杨进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周养浩：“这我就放心了。”
杨进兴：“周副区长，这次去贵州把他带回来，怎么这样爽快？”
周养浩笑笑：“还不是哄又骗？为让他走得高兴，我还陪他在贵阳玩了好几天呢！倒真像是潇洒的游客了。”
杨进兴掏出一封便笺，递给周养浩：“这是毛局长的手令，他让你先行过江，回家休息。”
周养浩看了看便笺：“好啊，总算可以喘口气了。那我就先回杨家山，后面的车子就由你负责带路吧。”
杨进兴：“是！”
周养浩走到车旁又回头：“有什么事，马上跟我打个招呼。”
杨进兴：“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了。”
周养浩突然冒出一句：“我跟你说，杨虎城的那口小箱子，真的挺沉。”
杨进兴学着美国人的模样耸耸肩膀。
周养浩莫测高深地一笑，上车离去。
杨进兴轻轻嘟囔：“妈的，他也惦记着那口箱子！”
045 山路上（夏，夜，外）
夜色中，一辆吉普车颠簸着。
046 海棠溪渡口（夏，夜，外）
吉普车开来。
杨进兴抬腕看看手表。
手表上，指针指向10时。
杨进兴招呼杨钦典：“快通知轮渡！”
杨钦典应声“是”，跑开去。
汽车在杨进兴面前停下。
张鹄拉开车门，跳下来：“进兴，我们又见面了。”
叠字幕：保密局特务队长张鹄
杨进兴敬了个礼：“所长辛苦了！”
张鹄笑道：“你我老搭档了，何必这么客气。”
杨进兴指指一辆汽车：“他在？”
张鹄点点头。
杨进兴走过去，将脑袋往车里窗伸。
车内端坐着杨虎城，后排还有杨拯中和几名特务。
叠字幕：著名爱国将领杨虎城
杨进兴：“杨将军，一路辛苦了。”
杨虎城只是冷冷地扫视了杨进兴一眼。
杨进兴：“毛局长特地派我在渡口等候，只怕将军的车到得太晚，过不了江。”
杨虎城：“我能下来走走吗？”
杨进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杨虎城起身，杨拯中扶着父亲下车。
杨虎城活动活动腿脚，向江边走去。
几个特务跟上，却不敢靠得太近。
杨虎城凝望着对岸若明若暗的灯火。
灰蒙蒙的雾，紧锁着大江。
有江轮拉响汽笛。
杨拯中：“前几个月，周养浩好说歹说，逼我们从重庆飞往贵州，现在怎么又急着把我们押回重庆呢？”
叠字幕：杨虎城之子杨拯中
杨虎城沉默不语，心情沉重。
杨拯中：“拯贵和宋叔叔一家那辆车子，到现在还没见踪影……”
杨虎城把目光从江面移到儿子身上，慈祥地：“拯中，你知道，爸爸为什么给你取名拯中吗？”
杨拯中：“拯救中国啊！”
杨虎城内心充满感慨地：“是啊，拯救中国……”
杨拯中望着父亲，神情肃然。
杨虎城依然凝望着对岸的灯火：“快了，黑暗就快要过去了，苦难的中国，就快要得救了……可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多少代价啊！”
杨拯中默默地点点头。
杨虎城眉宇间透出决然的神情，脸色严峻而又安祥。他像是自言自语地：“现在已是最后关头。最后的斗争也许会更加残酷……”
杨拯中：“爸，你对我早就讲过，人活着要有骨气，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杨虎城看着儿子，欣慰地点点头：“好儿子，你真的是长大了，在磨难中长大了……”
原文刊载于“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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